谁不行?
谢让心里咯噔一下,朝帐外望去。
此刻不知时什么时辰,殿内暗沉沉,一抹影影绰绰的瘦弱身影坐在床头。
正是赵贵妃。
方才说话的难道是她?
绝不可能!
谢让立即否定。
赵贵妃十分单纯可爱,平日里同她说句笑话,她都要羞得满面通红,怎会说出如此粗俗的话。
更何况,后宫那么多妃嫔,数她最喜欢朕,又怎会骂朕?
*
赵贵妃已经在这儿坐了快半个时辰。
可天子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已经哭累的女子正犹豫要不要去请太医再过来瞧瞧,一只指骨修长雪白,比女子还要漂亮的手拨开帷帐,露出一张面若白雪的脸。
年轻俊美的天子端坐在龙床上,眼神冷冰冰地望着她。
他的眼睛生得极漂亮,漆黑如墨,澄澈透亮,看人时一向温柔,这样望着她却还是头一回。
赵贵妃不知怎的想起第一回见到他的情景来。
春日宴上,不谙世事的少女同小姐妹捉迷藏,却不小心闯入一片杏林里。
杏花微雨里,衣冠胜雪的俊美少年眼神里闪过一抹惊诧,随即温柔笑道:“你是哪家姑娘,怎跑这儿来?”
拎着裙角的少女当即羞红脸。
后来,她才知那少年竟是当朝天子。
少女没有想到传闻中的昏君生得这般俊美,性子也如此温柔。
后来,天子选妃,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不惜给自己嫡亲的姐姐下药,终于顶替姐姐入宫。
选妃那日,端坐明堂的少年天子一眼认出她来,嘴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原来是你啊。”
她如愿以偿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一入宫就被册封为贵妃。
成婚之后,他仍旧是那么温柔。
只可惜,他甚少在她宫里留宿。
即便是她偶尔撒娇装病留他下来,他亦从不碰她。
赵贵妃一颗满是爱意的心,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冷待中被消磨殆尽。
她越想越伤心,扑到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陛下,您终于醒了,臣妾都要担心死了。”
*
谢让心里不由自主地松一口气。
看来方才不过是幻觉而已。
谢让望着怀里哭得伤心的女子,正欲出言安慰几句,这时殿内再次响起那道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男子腰生得比我还细怪不得那么久都不同我圆房,定是不行】
【原本以为从此以后飞上枝头做凤凰,却没想到年纪轻轻便入宫守了活寡】
【想我生得花容月貌,竟然要为一废物蹉跎到老】
【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呜】
谢让娇躯一震,望着怀里哭哭啼啼的女子,那只原本要安慰她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
究竟,是谁在说话?
谢让被那哭声扰得脑子嗡嗡响,出言呵斥,“住嘴!”
赵贵妃的哭声嘎然而止,从她怀里抬起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那道哭声也跟着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谢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赵贵妃。
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泪珠的女子巴巴望着她,“陛下怎这样瞧着臣妾,臣妾害怕。”
谢让伸手替她揩去眼角的泪珠,“朕已经无事,贵妃就先回去吧。”
“那,陛下要好好注意身子,臣妾晚点儿再来看陛下。”赵贵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谢让却听到那道声音说:【谢天谢地 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赵贵妃刚跨出殿门,谢让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在偌大的宫殿找了一圈,甚至连床底都没放过,也没找出半个人影来。
王喜进来时,就瞧见天子半截身子都钻进床底,惊呼一声,忙小跑着上前将人给搀扶起来,一脸心疼,“陛下这是怎么了?”
谢让问:“你方才在外殿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王喜挠头,“奴婢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谢让微微蹙眉。
难道是朕被冰凉的池水泡出了毛病,产生幻听了?
她捂着有些疼的头缓缓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人面色苍白若雪,一件明黄的寝衣裹着有些单薄的身体。
她抬手摸向冰凉的铜镜,露出一截伶仃苍白的手腕,内侧的一粒朱砂痣艳丽到极致。
“是谁救朕上来的?”
“是大将军。”王喜赶紧将当时发生的场景细说了一遍。
“大将军当下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将陛下给捞了起来,直到确认陛下无事,浑身都快结冰的大将军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