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陈母恍若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弯着身子,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
炎炎夏日,陈母嘶哑绝望的笑声,让陈父如坠冬月。
“月如…”陈父挣脱左右两旁下人的钳制,肿胀青紫的双膝让他无法正常走路,只能一瘸一拐地靠近陈母。
“啪!”
“你给我滚!”
往日的夫妻情分,在这一刻彻底破裂。陈母用力全力打出的一巴掌,直接让陈父踉跄倒地。
四姑奶奶这一刻比知道自家亲闺女死去时还要激动,“黄月如!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敢动手打人!”
她也想上前教训陈母,可惜身前的下人把人堵得严严实实。
“造反了!造反了!”四姑奶奶无计可施,只能扯着嗓子嘶吼,发泄心中的怒火。
陈母抹去脸上的泪痕 ,几息深长的喘息过后,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娴静温良。
但,从嘴边说出的每个字眼,都能化作利刃,把四姑奶奶扎得头破血流。
“你问我什么身份?”陈母反问道:“你又是什么身份?”
“当年你若倾家荡产供陈文昌读书 ,我还敬佩你两分,不过是从指尖缝中露出的一点残渣,也敢挂在嘴边这么多年,你也不嫌臊得慌。”
“当年他入官场,遭人嫉妒外放,是我大着肚子为他的口绩跑前跑后;他能调回京都,平步青云,也是我父亲出钱出力,费心周转。”
“纵使他才华满溢,但当年他江南求学,受人欺辱,住的是牛棚,吃的是主家不要的剩菜残羹!
若非遇到我黄家,恐怕早就抱着你陈家的清高傲骨,陪他祖宗去了!”
陈母的一番话,好似直接扯掉陈父脸面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将人赤条条地晾在大庭广众之下。
“你、你……”四姑奶奶气得仰着头翻了白眼。
眼看人捂着心口只有出气没进气,陈母向东蛤使了个眼色。
东蛤掏出怀中的药瓷瓶,倒出一颗丹药,上前几步卡住四姑奶奶的下巴,直接塞进嘴中。
“想死,没这么容易!”东蛤低声在她耳边恶狠狠道。
李神医研制的丹药入口即化,四姑奶奶立刻感觉一股暖流滑入心扉,呼吸逐渐平稳,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也缓缓恢复清明。
捡回一条命的四姑奶奶,没有丝毫感恩之情,目光淬毒瞪了眼陈母,然后对着陈父哭嚎,“文昌啊!你过得那么苦,为什么不和姑母说呢?”
“姑母家中虽然孩子多,但你是我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姑母对你是最看中、最心疼的。你在外求学,每每给姑母寄来的家书都写一切安好,姑母便真信了你在外面一切安好。”
“若你能把受的委屈和姑母说出来,姑母拼了命也会护你周全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姑母啊……”
四姑奶奶痛哭流涕。
陈母和她已经撕破脸皮,她必须想方设法把陈父笼络在手中。
许是多年没再求过人、低过头的缘故,方才一番“潸然泪下”的话,听着像是在悔恨她当年的粗心,实际上却将她忽视的原因,全怪在了陈父头上。
她,没有错!
“你是真关心他还是当养了只家犬,你心底清楚。你们留着自己掰扯吧。”陈母冷声道,“张大人,今日请您来是为了我儿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在,您直接下令抓人吧。”
四姑奶奶朝陈母的方位吐了口吐沫,声嘶力竭道:“黄月如!你个不孝不悌的贱人,把我抓进大牢对陈家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呵!”陈母嗤笑一声,“等你入了大牢,有的是时间去慢慢琢磨。”
四姑奶奶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癫的状态,“你个贱人,我要替文昌休了你!”
回应她的,除了陈母的冷笑还有那份和离书。
“看清楚,我和他早已经和离,可惜的是,哪怕我和他已经和离,这个家依旧是我做主!”
“张大人,您还等什么,还不动手抓人吗?”
“月如,真要如此吗?”陈父耸拉着肩膀,低垂头颅,呢喃了一句。
“又要替她求情?又要让我咽下杀子之仇的恨?”陈母说到这,眸中又泛起泪花,“陈文昌,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要睁眼装瞎不成?”
陈父摇头解释道:“我朝律法,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只要不是亲手杀人,都可以赦免。”
“姑母她……已经六十有三了。”
“所以,年哥儿之事,张大人白跑一趟,他帮不到你。”
“的确如此。”一直保持沉默的张大人适时点头。
“那你呢?”
“我孩儿的亲爹会帮他主持公道吗?”
陈母红着一双眸子,看向陈父,紧攥的手心指尖深陷,如刀刀刻痕凌迟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