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这是沈今欢进了这间屋子听清楚的第一句话
带她来的人有些尴尬“也不算是,还是个学生。”
“你不想活了?事关弋爷生死,你给我找来了一个女学生?”
“她……她是沈怀远的亲闺女,沈怀远在府里,如今的形势,医院门口有人堵着,我们总不好进他的院子里绑他来……”
沈怀远是早一批留过洋的西洋医生,归国后没有留在上海这样的进步城市却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在当地一家还算先进西医医院就职。可当时的西医在人们的眼中仍旧是另类,人们更钟意于中医的老法子,沈怀远一身的本领没人能够传下去,所以附近一带的人们都知道,沈今欢既是沈怀远的女儿又是沈怀远的徒弟,小小年纪跟着他学西医知识,看他做手术,解剖尸体,样样都不避讳,几年学下来也算是大半个医生
如今沈今欢仍是读书的学生,学校教的都是些传统的陈词滥调,父亲把自己送过来不过是为了方便日后把自己送出国,免得人家说她是没上过“新式学堂”的封建娇小姐。这学校,不过是披着新式的外衣干着照旧的活计,可有一样却是好的,这样的学校有大把的课余时间可以蹉跎,她可以和父亲学很多西医知识
今日上完晚课,有同学说外面有人找,自己刚出校门就被人用枪顶住了腰,不由分说的把自己推上了一辆车
“听说你跟着你爹学了不少东西?”仍旧是说第一句话的那个人
一屋子穿军装的人瞪着自己,有的甚至不耐烦的把枪掏了出来
“嗯。”沈今欢答
“我这里有个很要紧的人,枪伤,在肩上,不知道深浅,你有法子没有?”
“我得先把子弹取出来。”沈今欢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打在了肚子上之类的难处理的地方,万一这个人死在自己手上,估计自己也就没命活了
“取出来之后呢?”
“包扎,如果没发炎或者感染,应该就没事了。”
那个人也松了口气,一直有些生气的脸上也稍稍有些缓和“只要你能把他治好,我马上派车把你平安送回去。临风,带她去见弋爷。”
沈今欢跟着临风往楼上走,到了二楼往左拐,推开最靠外的房间门走了进去。今欢看见床上趴着一个穿军装的人,肩膀上的伤口被简单包扎了一下,淌出来的血把纱布都染红了
刚才说话的人也跟了进来“姑娘,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我需要纱布,镊子,剪刀,匕首,酒精,还有热水,要滚烫的。你们把镊子剪刀匕首都放在开水里煮,煮完了端过来。”沈今欢抬头“没有酒精有酒也行,白酒。再点根蜡烛。”
门口的人赶紧去准备东西,沈今欢小心解开包扎着他肩膀的纱布,剪开他的衬衫,看到了他的伤口,不算浅,只能看到子弹的尾部卡在肩膀上的肌肉中
“姑娘,东西都给你放好了。”
用酒精擦拭过他的伤口周围,今欢长舒一口气“你们把他按住,没有麻醉剂,他要是在我取子弹的时候挣扎会坏了事。”
“临风和项乐过来按住我的腿,我自己能控制手。”那个中枪的人突然开口了,声音却与今欢想象中不大一样,像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刚进门听那个男人称他为“弋爷”,还以为他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临风和一直很凶的那个男人过来按住他的腿,他伤在左肩,今欢得上床才方便。她两脚在一起一蹭脱掉了皮鞋,拢着长裙进了床里面
取子弹的时候没有意外发生,男人也没太大挣扎。虽然沈今欢手一直有轻微的颤抖,但总归是顺利的取出来了完整的子弹,最后检查了一下确定是否还有碎片留在身体里“拿针和线。”
今欢有些惊讶,这群男人身边倒是什么东西都有,各种针各种线都被拿了过来
“你笑什么?”弋爷问,他的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声音也显得有些飘忽
“你们男人这么会有这么多针线?”今欢照实问,却没注意到屋子里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今欢以为他不准备回答的时候冷哼一声“你懂个什么?”
今欢撇了撇嘴,缝合完成后在他伤口处贴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纱布,再想绕着他的肩膀缠几圈,可他趴在床上不好施展
“你们把他扶起来,我给他缠上纱布。”
临风过来把他搀起来,今欢跑下床给他缠纱布,终于见到了“弋爷”的真面目——
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眉眼间的稚气还没完全脱落。眉头紧锁,额头上也有汗珠,今欢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赶紧给他裹纱布,没再细看他的长相,只是在心中一遍遍默念“千万别发烧,千万别感染,千万别发炎”
那天似乎是中华民国元年三月二十四日
就是那天晚上弋沉星初次看清楚了沈今欢的模样,彼时今欢尚不很清楚他的长相,只是知道他是个年轻人。
其实从她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