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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下(3 / 3)

慈安办得到,他们能为此出力,这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吗?

慈安完成了交换仪式,让陶土人一点点活了过来。

慈安是一定要让他的若水姐姐活过来的,若是观音寺中的人不同意怎么办呢······

谁知道呢?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不会有那种可能,因为,慈安只接受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

若水真的活了过来,那具陶土做的身体也一点点滋养出血肉。

所谓有失必有得,想要实现愿望就要付出代价。

深夜时分,慈安只能把自己绑起来,生生地忍受着那皮囊之下的血肉骨架一点点融化,坍塌,沉陷,化作一滩浊水,汤汤水水又被那幅皮囊包裹住,不会漏出来,像是身体内部的腐化。

当腐化得只剩一层皮,那些乱七八糟的粘液又一点点地回溯,血水重新流回骨架上,生出新的血肉,挂上去,一点点紧致,一点点鲜活,一点点恢复人样······

如果想要若水的陶土身体长出真正血肉,慈安必须用他这具恶鬼的身体一次次地,真实地体验骨肉重塑的痛苦。

这是慈安需要付出的代价,而这份代价,这是值得的,能让他的若水姐姐活过来,对于慈安来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若水在陶土身体中逐渐恢复了意识,她能听,能看,也能思考。

所以,若水知道慈安做的事儿,知道慈安的代价,知道村民的欲望,知道观音寺中大家为她的付出--

若水心疼,看着慈安每次把自己绑起来,不让她靠近。

她很心疼,真的很心疼--

“若水姐姐,我从来都不信神······”

经历过苦难,无助,绝望的人们,是不会相信神明的。

因为,在那种黑暗中,他们曾不止一次地向上苍祷告,渴望救赎,可是,换来却是更为残酷的现实--

对于他们而言,希望不是救赎,而是更大的痛苦。

所以,他们不信神明,从来都不信--

不仅是慈安,观音寺中的那群小孩,也是不信的--

若是真的有神明,为什么不长眼呢?他们没有做任何坏事,为什么不愿意庇护他们,为什么要抢走他们的父母,为什么在他们饥寒交迫得快要死掉得时候,在他们真正受苦受难时没有人能够拉他们一把,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拯救苍生,救赎众人的慈悲神明啊!

“可是,我却遇到了······”

慈安惨白着一张脸,身体明明疼得克制不住地发颤,但他还是对着若水甜甜地笑起来,露出了可爱的小梨涡。

“若水姐姐,你就是活菩萨,对于我来说,对于嬷嬷来说,对于观音寺中的所有人来说,你就是拯救我们的活菩萨······”

慈安颤抖地伸出手,捧着若水的脸,将她的泪水一点点吻干,极致温柔。

“你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向往,是我们哪怕付出一切,都想要守住的存在--”

慈安阴狠成瘾,暴戾成性,可是对着若水,他却学会了温柔。

若水看着这样的慈安,泣不成声。

她其实是一个不会争取的人。

幼时,为了让这个无力自保的年幼孩子少些痛苦,母亲告诉她,不要争。

小小的若水听话,不去争,所以她放弃了嫡长女的身份,所以退到了这里。

死前,为了保全寺中的所有人,为了不让慈安被活活打死,若水答应活祭。

儿时,她护不住母亲,长大后,她也护不住寺中人。

她一退再退,只希望能有个平静的处所,可为什么这么难。

若水这一生都在妥协,她甚至有些憎恨自己的懦弱。

现在,是慈安弥补了她的遗憾,他献上自己的所有,他愿意成为恶,成为她的刀。

若水一直都知道的,她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好,可是,他,和他们却愿意相信······

世间本无神明,是他们的信仰与向往,将她捧上了神坛,让她能够有站在神坛之上,受人尊敬,成为人们的支柱。

当初,若水以为只要她被献祭出去,就能很好地保护观音寺中的其他人。

可是,那时的若水不知道,她死后,他们的支柱也断了,他们虽活着,却再也没了向往。

慈安在告诉她,她的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所有为之努力的人,共同的期待--

若水彻底复活了,当罪与恶被净化的那一刻,禁锢在雕像体内的灵魂全部回到那具陶土身体里。

若水终于成了一个完整的,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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