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秩觉得,贺与微散发着一股狠劲儿,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就不停歇。
一个小时过去了,远处看热闹的两人已经走了一个,而她哪怕自己不合适的帆布鞋磨得脚已经出血也没有察觉。
贺与微像是在走两个极端,安静起来软软糯糯地像一幅画,突然疯起来,便是不管不顾的。
得停下来,再练下去脚得废了。
沈秩这样想着,然后抓住贺与微的胳膊,即使运动了这么久他的掌心却依然传来一丝凉意,他感觉心上像是落了片雪花,又瞬间化开,他有点心疼她。
“可以了,你已经有点累了。”
被拦住,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贺与微,像没了魂儿一样,任凭沈秩拉着。
六月底的上午,微风吹在脸上,有点痒,又有点温柔,风掀起贺与微的碎发,要把她的不愉快全部带走,可是,好像失败了。
沈秩看着她,但她自己好像完全没有觉得累、觉得疼,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着远方。
好一会儿,贺与微才和拉着她的沈秩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然后转过脸,看了眼不远处的林木,笑了笑。
林木觉得,看着他的贺与微,那一瞬间,好像笑着,好像无奈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不该走,就站在隔着他们两米多的距离处,断断续续地听着贺与微对沈秩说的话,与一开始的冷漠不一样的是,她仿佛当沈秩是一个好久未见的故人。
她说,今天好像把攒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曾经她就是想要活得自在,自由。
她说,可是,她从这里到那里,又到这里,她努力把自己活得平和、没有棱角,有人欺负她,她不想理她们,可是她们按住她的手,扇她耳光,用脚踢她,没完没了。
她说,她其实是打架的一把好手,但她不想动手。
她说,你看,这个疤永远留在这里了,然后,伸出自己的手到沈秩面前。
她说,其实她一点也不疼,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她问沈秩觉不觉得奇怪。
…
沈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贺与微说着,等她说完,才站起身,示意贺与微等一下,看着她愣愣地盯着他,回了句“嗯”,才快步往大院远处走去。
林木没再打扰发呆的贺与微,也没再跟着沈秩,他转身往相反的方向,打算去找陈清,想着要怎么跟陈清描述这后来的场面。
他又有点为沈秩担心,几个小时前,是不是不应该让他们认识。
这姑娘,虽然好看,但复杂,心思这么沉,不好碰啊。
可他哪里知道,沈秩对贺与微的认识比他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声喊早了半年。
一切都是情愿罢了。
沈秩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个药箱。
他看见贺与微还保持着他走之前的那个姿势,那状态,和他在雪天看见的那个她一模一样。
他蹲在贺与微面前,还是没说话,只是在捣鼓药箱,但捣鼓来捣鼓去也不得章法,所以到底应该是哪一种,他想。
这药箱是他老妈备在家里的,里面的东西很齐全,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秦雨的说法,“男孩子嘛,难免磕磕碰碰,爸爸妈妈时常都不在,各种跌打损伤药可不都得留着点。”
但他倒是从来没打开过,他这个人,都是等自愈,小打小伤,药膏还抹来抹去的,多丢人。
现在想来,沈秩真想给秦雨一个大大的拥抱。
正愁着该用哪一种,只见贺与微伸了手过来,利索地拿起药箱里的几种药,消毒,上药,包扎,熟练得仿佛是在做一件家常的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然后,又把自己手腕上的护腕拿了下来,递给了沈秩。
一瞬间,状态又恢复如常,好像刚刚那个脆弱得快碎了的人不是她。
“今天的事,谢谢你们,不管是篮球、刚才还是现在,不过,关于我刚才说的,都是胡话,你们就当没听见,有机会的话,以后见。”
沈秩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出去十米开外了。
“等一下。”
贺与微这边刚想溜走,就被人叫住了。
她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突然对着别人说那么多废话,这可不就是在给别人造成困扰嘛。
不过,及时到此为止,就当是路过听了路人的瞎话,以后谁还会认识谁呀。
她这么想着,但还是在考虑要再次跑掉还是要礼貌之间选择了后者,毕竟,事情因她而起。
贺与微转过身,准备解释。
可是沈秩并没有对刚才的事情过多提及,他只是把药递给了贺与微。
然后说道:“这个你拿着吧,我用不上。”
贺与微愣了下,想拒绝,这些药她家里得有一箩筐吧,不过她没说,而是接了过来,看着药发呆。
两人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