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去医院”,坐上车的贺与微跟司机师傅说完这句话就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
窗外的景色疯狂后退,她闭起眼,感受这冷风拂面,缓缓吹着额前的旧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能在这轻抚下被遗忘掉,若是时间能就这样停留就好了,贺与微这样想着。现在她不想向前,也不想后退,前面是未知,后面是过往,未知的世界她不知道有什么期待,而过往于她,也算得上刀刀见血了吧。
说起来也好笑,贺与微觉得自己好荒唐,才十七八的年纪,却好像已经失去了自己半生的力气,丧的如此真实。
她把左手从口袋里伸出来,被发带胡乱包裹的手掌心已经有血渗出来。
要是南漫知道的话肯定会心疼的,会柔柔地呵斥她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可不能留疤,就不好看了”。然后一边苛责地碎碎念一边帮她敷药。
贺与微一直都不是乖的类型,打架什么的她很在行,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南漫为此还很头疼,这么优秀又好看的女儿怎么摊上个这么冲动的性格以及无师自通的打架手法,不过没过多久她又释怀了,自家女儿又不主动欺负别人,只是在被人欺负后选不选择还手罢了。
早上考前动员会的前半个小时,贺与微还在寝室里收拾东西,想着今天放学后可以去看看姥爷。
从城南到城北,坐车需要将近两个小时,每个周六清晨,贺与微都需要从城南坐车,颠簸一段很长的时间到城北姥爷家,再赶着周日的末班车回到城南,不过,距离今天,这循环已经断了一个月了。
好久没见姥爷,可以缠着姥爷带他去吃好吃的,她这么想着。
门突然就在身后关上了,几个人就那么围着她。
她没说话。
为首的人耐不住性子,先说了话,“听说你刚转学过来,咱们班谁是老大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一段时间目中无人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现在,叫一声老大,然后把钱拿出来,以后就是好朋友。”
她依旧没说话。
几分钟后,气氛变得凝固起来。
几个人许是觉得失了面子,甩了贺与微几个巴掌到头上,混乱中踢了她几脚,然后上前就抓住了她的头发往寝室上铺的床上撞,打算给她个教训,顺便叫嚣着“给你脸了是不是”。
贺与微没法儿,只好用手挡了下,谁知这时又被人推了下,左手掌刚好划在床沿儿凸出来的钉子上,瞬间血流不止。
几个人看见这阵势立马慌了,不知道谁在门外喊了句,动员会开始了,于是,一群人趁机全散了,只留下贺与微一个人在原地。
贺与微倒是不慌不忙,待人都走后,她找了一条布制的发带,胡乱缠在手上,用牙咬着布条止了血。
又想欺负别人,又想当老大,出了事情又不敢承担责任,最懦弱的人也不过如此。贺与微这样想着,然后把手揣进兜里,忍住疼,才快步往操场走去。
窗外的风景停了,她才反应过来医院已经到了,她下了车,去处理左手上的伤口,在医生的建议下打了针。
不过结束后她并不打算回学校,而是直接回了家。
房子还是一如既往地空。
她站在玄关,还没来得及开灯,眼前的一切便黑压压地一片朝自己袭来,模糊且熟悉的感觉,“砰”地一声全砸在自己的身上,她想退后,但已抵在门板上退无可退,抬起头向上看,想要呼吸,却发现天花板也在一秒一秒地向下压着,好像试图让她窒息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里。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贺与微蜷缩着抱紧自己,她知道,只要再等几分钟,这种感觉就会自己消失,像从来没有缠过她一样,唯一有迹可循的,不过是她眼前那几滴在慌乱中掉下去的眼泪罢了。
只不过时间很慢,慢到她快要铭记。
等感到一切都归位了,贺与微才站起身,打开灯,屋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抹了抹脸,南漫走后,她经常这样,感觉所有的东西都要将她吞噬。
贺与微把电视开到最大声,又转身去拿了医药箱,她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搭在茶几上,挽起裤管,原本应该正常的肤色,此刻全是淤青,已经见怪不怪了,贺与微处理这些淤青现在已经到达了娴熟的程度,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悲。
半年前,南漫离婚,然后带着她,从另一个城市回到姥爷这里,南漫换了工作,她转了学,可是南漫逐渐变得不一样了,有时泪流满面,有时絮絮叨叨,南漫说的最多的几个字就是,执着没了。贺与微知道,她妈妈的意思是,她的爱没了,这击垮了她。
而贺与微也不好过,她的性子本就冲动,从来就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换来新学校,别人欺负她她也能欺负回去,可这又好像在起连锁反应一样,纠葛总是没完没了,在学校里也就新伤覆旧伤。
她没告诉南漫,南漫本就精神恍惚,她不想添一把霜。
这么说来,还真是讽刺啊,南漫一直教她与人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