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苗苗赶上了陈燕琼同一列地铁,已经晚上快十点,并非繁忙的路线,同一节车厢人不多,戚苗苗气喘吁吁上车的时候,陈燕琼正孤零零地独占一排座位。
戚苗苗尽量平顺自己的呼吸,想不着痕迹地靠过去,然而陈燕琼却警醒地瞄了她一眼,复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机。
她的手机非常安静。
倒是苗苗的手机一直是邹冰渊的来电,她不敢接,怕暴露自己的声音。
陈燕琼扭头看向她,“你的手机在响。”语调寡淡。
认不出戚苗苗是不可能的。
戚苗苗气馁地再次挂断电话。
陈燕琼轻轻地笑了,道:“我去长宁区,天桥底。”
她圆圆的眼睛闪现一种慧黠的光芒,好像遮蔽太阳的乌云被吹散后晴朗的天空一般颜色,只是明朗稍瞬即逝,面目马上又是灰蒙蒙的一片,融入地铁车厢的背景中。
她突然感叹,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
“太累了,我每天,光是坐地铁就要坐三个多小时。我想成人高考,想看书,但地铁太挤了……那些电视剧里演的边坐车边看书根本不成立。”
“我每天都想努力,但每天都很徒劳。”
“这座城市在发光,我们这些小人物像运动的电荷,我们形成电流然后产生磁场,描绘成庞大而复杂的曲线,我们明明互相影响,我们明明置身其中,但我们每一个电荷都那么孤独。”
“你问我需要帮助吗?如果我需要,你们打算怎么帮助我?”她静静地看向戚苗苗。
戚苗苗逃避她的视线,看着自己的玉镯。
玉镯毫无动静。
戚苗苗问:“人是你杀的吗?”
“你是问紫花三巷想糟蹋我的酒鬼吗?”她嗤笑一声。
“还有8月12日的案件,宁禹和他北京家人的案件,苏州谢容容一家三口的案件,是你做的吗?”
陈燕琼只是拿着手机的拇指无意识地搓弄手机屏幕,不笑了,不回复也不否认。
戚苗苗很想问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样可以明明身在上海却杀害北京和苏州两个家庭,怎么干脆利落“啃噬”人的半个脑袋而全场血迹几乎没有。
但她的玉镯这么平静,她面对的女孩也非常平静,好像在说,到了长宁区天桥底,一切都会有回答。
接近凌晨,戚苗苗跟着陈燕琼来到一座天桥底。
秋意起,戚苗苗感觉一阵凉飕飕,但临近国庆长假,桥面还是车灯如梭。桥面上下,好像黑白两个天地。
这是第一件案件的尸体发现现场,死者是长期露宿在此的无业游民。附近经常发现虐待致死的猫猫狗狗的尸体,清洁工人都不爱到这个地方。
第一具尸体的创口虽然痕迹比较粗糙,但同样现场血迹全无,公安不能确定这里是否是第一现场,警戒线还是拉着,没有了这个游民,连虐待动物的行径都消失了,四周反而显得干净。
陈燕琼无视警戒线,绕着一个个桥墩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戚苗苗戒备地离开她几步距离,看着她在路灯下明明灭灭的身影。
陈燕琼把桥底走遍,除了一地杂草和碎石,就只有这个漂亮的女人害怕却锲而不舍地跟着她。
“你不怕吗?”她问,声音好像要湮灭在愈来愈近的警笛声中。显然她们的位置已经被警方掌握了,陈燕琼心知肚明却漠视了周遭的环境,好像戚苗苗的答复对她非常重要,她异常专注地望着戚苗苗。
倏尔,玉镯一阵灼热,戚苗苗下意识扭头想跑,但还是晚了一步,才转身她就顿住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身后立着一个瘦削如骷髅,衣衫褴褛的人。
不对,眼前的不是人,玉镯的灼热提醒着她。
戚苗苗压制着顶到喉咙上的尖叫,她抬头,终于看清眼前是个什么怪物——身长大概一米八五,人形,但皮肤好像是用劣质的胶水黏上骨架的一样斑斑驳驳,眼珠暴突,嘴巴歪着,伸出一条猩红的长舌头,卷起她的手腕……
戚苗苗全身汗毛倒竖,看着自己瑟瑟发抖的手被那截长舌头卷到那“人”的眼前,那“人”的脖颈好像上了发条的恐怖玩具,咔咔的以扭曲的角度凑近玉镯,道:“这玉镯,我靠近能发光,什么原理?”
和外表完全相悖,是一把正常的男声。
紧接着,那截长舌头卷起玉镯,强行想脱下戚苗苗的手腕,但蛮力根本脱不出来。
戚苗苗痛呼,那“人”毫不在意,仿佛是她就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布偶,撕碎了也无所谓。
陈燕琼从背后抱紧那“人”,温声制止:“别杀她,不是说只对伤害我们的人吗?”
那“人”停下,舌头放开戚苗苗,扭头看着陈燕琼,歪着的嘴巴好像在笑,显得面容更加可怖,但声音确实是温柔的,“什么叫做‘我们’?”
陈燕琼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