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与一帮朋友去郊外踏青,在一片桃林中席地而坐,大家拿出酒菜,一边赏花一边畅饮。正喝得高兴,不知怎的说到行军布阵之事,竟争论起来,各不相让。在座的皆是喜好兵法之人,其中更不乏上过战场的年轻小将,谁也不服谁,当下便决定以石布阵,比试一番。我选择了最利突击的‘锋矢阵’,将其他人的阵脚冲得七零八落,不成队形。正得意间,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冷笑:‘我还道是什么好阵法,原来不过如此!’我们一惊,齐齐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位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绿萝不解地问,“难道我是女扮男装么?”
“正是。你的易容术极高明,我们都没认出你是女子假扮,还道是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只是你模样虽然俊美,说出的话却尖刻得紧,当时我着实被气得不轻,就邀你下场比试一番。”
雷振宇想到当时的情形,脸上笑意更深。
“后来呢?”绿萝忍不住问。
“后来你就同意比了。你说‘锋矢阵’冲击力虽强,防守却弱,尤其背后是平行队列,不如前方密集,若被敌人从后攻击,定会溃不成军。所以你就摆出一个阵来,横向展开,左右两翼梯次排列,如同鸟翅般向前伸展……”
“这是什么阵?”绿萝明眸好奇地忽闪着。
“我也这样问你,你说这叫‘鹤翼阵’,还说就要以此阵来破我的‘锋矢阵’。当时我虽看这阵有些古怪,但仍不信它有这样厉害,还道你故弄玄虚来唬我,所以依旧将全军排成箭状,向你方阵营冲去。没想到刚刚冲入阵中,鹤阵的两翼就突然拉长,迂回包抄,顿时形成合围之势,将我军牢牢困住,更从后方薄弱处发起猛攻,‘锋矢阵’果然溃不成军。我见大势已去,只得弃子认输。这时,那帮朋友也纷纷围了上来,仔细研究这一阵法,有人便提出了疑问,说这‘鹤翼阵’看似不错,却和‘锋矢阵’一样,后方的防御都较弱,若敌军从阵后发起进攻,你又该如何应付?”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了下来,绿萝急道:“怎么不说了?”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雷振宇盯着她,眼中尽是痛惜之色。
绿萝摇了摇头,继续追问:“你快告诉我,我是怎么回答的?”
雷振宇失望地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你没有回答,只是让那人来攻你阵的后面,这时鹤阵的两翼竟然由前朝后展开,又对后方来犯之敌形成了包围。这时我们才明白它为什么叫“鹤翼”,原来就像鹤的翅膀,可以前后舞动,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进攻,它都可以灵活应变。你还说如果两翼是骑兵的话,在中央步兵的保护与支援下,就又有了极强的攻击力。当时我们都纷纷赞叹说这的确是个宜攻宜守的好阵法,全都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哦,”绿萝恍然道,“原来咱们竟是比试阵法才认识的。”遂又抿唇一笑,“想不到我以前还挺厉害。”
“岂止是厉害?”雷振宇一脸钦慕,“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有才学的女子,只可惜——”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眼中的光芒也逐次黯淡下去。
“只可惜我什么都忘了,对吗?”绿萝唇角微微翘起,“懂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你瞧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开心得多!”
雷振宇看见她灿烂的笑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想起她处心积虑与自己结交,全为窃取兵书,那第一次的偶遇,只怕也是刻意安排的。果真是知道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只因责任也就越大。她肩负着颠覆东煌的使命,又怎能过得开心?或许真如她所说,将什么都忘了更好。
这样一想,他心中的阴云便消散了不少,于是将这一切抛开,也不再想法子去唤起她的记忆,转而向她请教该如何教鹦鹉说话。
绿萝在这方面早有心得,当下便兴致勃勃地示范起来。那鹦鹉果然调教得出色,不仅会说一些简单的语言,还会模仿一些动物的叫声,当它学起狗叫时,竟然惟妙惟肖,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清亮的阳光淡淡地照在他们身上,融化了那一点陌生的隔阂。和风轻拂,送来沁人的花香,如云浮动,如酒醉人。
一切都那么恬定,明澈似水,恍然若梦。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扰了融洽欢快的气氛,适才引路的丫环匆匆走来,对雷振宇施了一礼:“王爷请雷公子到书房叙话。”
雷振宇知道欧阳逍不放心,只得苦笑着跟绿萝道别。步出轩阁时,看见扶栏之外,几株山茶正绽芳吐艳,灿若云锦,满园的素枝淡叶,似乎都被这一抹红霞夺去了艳光。不觉又忆起昔日与她一同赏景观花的旧事:春游翠山,夏观红莲,秋执螯赏菊,冬行令传梅……
然而,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花更好,伴在她身边的人却已不再是自己。就像这山茶花,当它完全盛开的时候,便会瞬间脱落,仿佛从幸福的云端直直地跌下,令人倍感凄凉。
风起,将花瓣卷到空中,如雨纷纷扬扬,随即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