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册的玉手微许一滞,容浅奚将云袖稍抬,眸光流转而落:“他有何可惧,不过是本宫的随从罢了。”
芸香跟着巧笑了起,与之浅浅打趣:“公主分明知晓,公子可不是一般的随从。”
欲开口小声反驳,她便望见映秋走入殿中,将一盘糕点放于书案上:“这是公子送来的荷花酥。”
容浅奚不觉抬目,目光讶然地落于盘中。
这荷花酥极是精致,是她在宫中不曾见过的样式,令她迫不及待欲尝上一些。
儿时在母妃身旁,她总是缠着母妃讨要荷花酥,母妃还总说她是个馋嘴丫头。此后她搬离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府殿,便不再食得这一美味。
让她困惑的是,她这一小小的喜好所知之人少之又少,就连芸香和映秋也不为晓得,他又怎会知晓……
“他果真将本宫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顺手拿起一糕点浅尝一口,她顿时眉目染笑,欣喜于心底漾开。
默然思索了良晌,她忽地抬声而道。
“传令下去,赏。”
此人行事似有他章法与打算,却总能契合她的思绪,如云似雾,莫测难辨。
可有他在着,她却是得以安心,也不明这安心来自何处。
漫漫长夜裹挟着细雨而来,夜风微拂,透出的寒意化为缕缕呜咽,拂过轩窗,留下斑驳的雨痕。
院中桃树在斜风细雨中剧烈摇晃,树影摇曳,暗中似有寒光乍现,藏着伺机而动的杀意。
熟睡中的她被窗外雨声惊醒,容浅奚蓦然坐起身,听着今夜的寒风呼啸,望着无月长空,不知此刻是何时辰,却觉心绪尤为纷乱。
亦或是说,是惧怕。
欲将心头的恐惧熄灭,她行下床榻点燃了烛火。
火光微弱地照于寝殿内,她正想转身,便听得殿外传来了动静。
“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几声呼喊响彻了雨夜,似一把剑刃劈开了仅有风雨之声的夜幕。
她忽而慌了神,在幽暗的烛火下无措颤抖,恐慌似要将她吞没。
殿门猛然被推开,一袭清雪素白闯入她的双眸,容浅奚看清来人时,焦躁不安的心总算是镇定了下。
面前清姿仙影握住了她的玉腕,清眉微蹙,欲肃然带她离去:“在下不得已,得罪公主,今夜不宜待于此地。”
惊觉自己仅穿着寝衣,发丝凌乱披散,容浅奚迟疑未决,凝眸呵斥着。
“你胆敢擅闯本宫寝殿,你……”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剑锋上的寒光直逼而来,霎时惊扰了沉寂之夜。
她骤然阖目,被一股力道顿然一带,瞬间落入了薄凉之怀。
待她睁开双目,那刺客已不见身影,唯留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伤刻于眸中清雅公子的肩处。
容浅奚颤栗不止,眼睁睁见着汩汩殷红滴落,染红了面前之人的胜雪素衫,在昏暗的夜色下尤为刺目。
她深知他方才为护她挡下了利剑,深知他不顾性命也要保她安宁,双手微然颤抖,欲从怀中挣脱,又觉他拥得更紧。
她不作挣扎,生怕他的伤势愈发严重。
“公主可有受伤?”
顾沄止在她耳旁柔声问着,心知眼前姝丽是当真受了惊讶。
她尽力沉稳下心,阵阵后怕涌入心上:“本宫无碍,多谢……”
今夜若非他相护,她兴许难逃一死,平日的傲然风光在此时被惧怕所取代。
她无法思忖,究竟是何人要置她于死地……
庭院内而后响起一阵骚动,一群侍卫急促行至殿门前,容浅奚举目望去,前来之人竟是周玦。
撞见此景,双眉蹙得紧,周玦恭敬作礼,目光直直地落于她身上。
“微臣救驾来迟,望公主降罪责罚。”
她忙抬手指向残破的轩窗,心有余悸般道着:“还不快去追刺客,本宫方才见着似是从房梁跑了。”
周玦回眸无声示意,身后随行的侍卫便遣散开来,纷纷去寻那刺客的踪影。
待身后随从散去,他匆忙行入殿中,却于她几步之远处止了步。
“宣玉如何,可曾伤着?可……可受了惊吓?”
神色中蕴藏的担忧透露得彻底,他不断将这道清颜端量,瞧着少女未有伤痕,才不自知地舒了口气,抬袖轻拭着额间冷汗。
容浅奚仍待于身前清怀里,因适才的拉扯,寝衫更为缭乱,被他所见,实属太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