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鸟鸣啁啾,打算了案边人的思绪。霍琰停下笔,抬声问:“方怀暄人呢?”
很快有手下推门而入,答道:“小公子还闷在屋内,不曾出来。”
霍琰拂了拂衣袖,说道:“若再不吃饭,便将他绑了灌进去。”
话音冷淡得让手下一片心惊。
心道许是不妥,但抬眼又见他冷冽的目光,顿了顿,也没再说话。
大人说话从来言出必行,怕小公子再闹下去,谁都要遭殃。小公子和大人以前是从未吵过架的,对大人一向是言听计从,也从未出过什么差池。这回因此事两边都动了怒,一时半会儿许是好不了了。
手下目光停下那枚新制的玉玺上。玉玺是上好的和田玉,当年皇帝制玺也不过用了其中一小块,这枚玉玺便是用剩下的玉精雕细刻而成。
“朝堂上那些人,这几日又有何动作?”
“荀家尚且安分,不曾闹出什么事来。倒是谢家说,要见小公子一面,若小公子是当年那孩子,他们才愿说出当年高祖皇帝的遗言。”
或许如今应该不叫小公子了,应该叫
陛下。
大人用的这一招实在是一步险棋,且不说小公子相貌同文嘉太子只有五分相似,便是性格也全无相似之处。大人将小公子捡回来的时候,小公子已经有十岁大,常年挨饿受冻让他总比别人迟钝几分,与书中记载的文嘉太子相差甚大。
不过,小公子的际遇……也不失为一个说服谢家的好借口。
“谢家没有继承人,此话不过谢去夷避世的托辞,随他去。”
手下颔首,明白了他的意思。谢家不是当年的谢家,方家也不是当年的方家了。如今朝堂上多数都是方家人,谢家早已不复当年显耀,的确不必对谢家过多畏惧。至于高祖皇帝的遗言……人都去了几十年,至于说的是什么,也无人在意了。
他正要离开,又被霍琰叫住了。
他揉了揉额角,将手里的奏折扔到一边,“药可送去了?”
手下愣了下,立刻领会过来,“属下让人放入了菜汤里。”
“可有怀疑?”
“在下看着赵姑娘喝的,应当没有怀疑。”他心里有几分不问不快的不解,盘桓许久,还是问了出来,“大人,您为何不亲自同赵姑娘说。”
明明是为了她好。
赵姑娘不喜大人,摆在面上的好机会,大人却偏不用,还非要避着她的眼目,跟做贼似的。
熏炉上香烟沉浮,青烟萦绕在男人指尖,仿若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还未说出口便散了。
“她若明白便好了。”
前世她不曾明白,此生又怎会明白。
说到底,是他上辈子亏欠了她太多,那些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他总觉以后会说,以后会做。一朵簪花,明知她收到定会欢喜,却顾及太多直到枯萎也未能送出去。一封信,明知她在都城等得焦灼,提笔却又推了又推。
他一直践行着霍家的祖训,霍家儿郎,以身许国去,马革裹尸还。他做到了。
守住了霍家祖训,也守住了大诏疆土。
却没能守住自己的心。
那日都城好大的雪,霍家灯火彻夜。他却不知霍家人人对她刁难,甚至为了让她死心,让她赴了一场无人应的约,最后孤零零地死在了雪地里。
他是害死她的罪人。
百死难赎的罪人。
霍琰敛下眉眼,再抬眼时,眼底的哀痛已经全然淡去,低眉敛袖,尽显上位者的威慑,仿佛方才一切只是旁人一场错觉。
“今日边疆如何?”
“大周人已经打到了宣城,如若再不迎战,恐会……”
连街上七岁的小儿都知道,大诏要亡了。
他咬了咬牙,“大人……难道不布防么?”
“此话,你当问朝中的文武百官。”霍琰转着玉戒,神色不辨喜怒。
手下仿佛梗住似的,脸色涨红,什么都说不出来。更准确地说,是无话可说。
毕竟这些年皇帝昏庸,亲小人,远贤臣。一心为国得官员寥寥可数,又不得重用,几乎都被外放。剩下的知道大周即将兵临城下,不是拖家带口南下,就是装病闭门不出。
大诏早就没了可用之人。
“那公主,又该如何?”迎亲的队伍已经过了端州,两日之内便会到达。
“照萧寅的吩咐办。”
“是。”他领命退了下去,心底却有几分同情小公主的命运。晋平公主虽是皇后所出,但皇后早逝,并未得其养育。皇帝向来不喜皇后,对这个女儿也鲜少过问。如若不是要和亲,皇帝甚至根本不会想起这个女儿。
只是可惜了晋平公主,刚刚及笈就要远嫁大周。
他叹了口气。
在这乱世里,谁又能独善其身呢。男子不易,女子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