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可比一般人多得多!姑娘要从何时听起啊?”
“开皇十一年。”
他说得缓,愫愫也听得缓,七年光阴如同船下流水,缓缓道来。
他先从大诏讲起,自从长公主造反而死后,朝中风云变幻,以往独占大头的谢家受到牵连,主动交还大权。又因嫡子失踪无人接家主之位,近些年已逐渐显出日薄西山之势。而曾低谢家一头的荀家却如日中天,成为都城炙手可热的第一大家族。而在荀家往下,又以方家权势最大,掌天下财税,富可敌国。
船客有人听见他话留了半分,满脸不悦没,出声直接揭穿道:“荀家方家沆瀣一气,乃是一路货色。一个个就只想着如何得过且过,收敛天下钱财,真真是小人!”
被打断话,船夫也不恼,借着他说话之际又点上旱烟,吸了一口,“这位说得不错,朝中多半都是荀方两家人,他们消极怠战,其余的有志之士也只能干看着罢了。”
愫愫顿了顿,问道:“我听说,荀家是先朝勋将之后,为何也不主战?”
船客显然是知道不少内情,吹了吹茶汤,嘲讽道:“哼,权力这东西,谁攥住了谁还会放手?且不说荀家除了荀喻这个家主之位早有人在背后虎视眈眈,就说方家,方怀之不过是个外室之子,却在短短几年就独揽方家大权,方家底下那些嫡庶旁系,能不眼红才是怪事。不过就等着将这兵权握在手里,然后好顺理成章上位罢了。”
船夫笑了笑,看向愫愫:“这位爷说得不假,却也不是全部真相,剩下的,姑娘你到都城自然一目了然。”
他目光越过宽广水面与重重青山,看向北边还未显出模样的都城,语气飘渺。
“算算日子,或许还能碰上送嫁的队伍。”
公主,和亲。
愫愫不由得忆起往事,当今皇帝萧寅有两女,一位是年幼丧母的霓安公主,体弱多病久居深宫,但也最得皇帝喜欢。另一位是皇后所出的晋平公主,生性不羁,一辈子都想要逃出宫去,最后被皇帝亲手射死在城楼上。
皇帝与皇后离心,此乃大诏人尽皆知的事。再说皇后母家无势,让晋平公主出嫁,似乎无可争辩。
上辈子她见过晋平一面,如传言一般生性洒脱却是个一生都未能挣脱出牢笼的可怜人。
她想到此处,思绪便止住了。
船又继续行了七日,终在透过清晨薄雾望见了都城高耸的城墙。
下船从渡口走到城门,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闲人,只有披坚执锐的守卫在巡逻。按理说这段路该是人来人往商贩聚集的繁华之地,但如今却寂寥得很。
愫愫怀着疑惑走到城门口,将奚邝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通关文牒交给守城兵看了看,便被放了进去。
越往里走人越多,但和她前世时候相比仍然少得可怜。愫愫轻车熟路走到上辈子她住了多年的宅院边,才发现里头的草木已过人肩。
门前的香樟树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抽打着陀螺,衣服和脸上灰扑扑的,见她走过来,只擦擦额角的汗,手里仍不停。
“这户人家呢?”
“你问我爹娘?”他瞅了眼愫愫,在陀螺要停之时又抽了一鞭子,“都死了。”
愫愫微讶,“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了,被官府打死的。”他嘲讽似得耸耸肩,在陀螺慢下时一脚踩止住了,收起鞭子,“你找我爹娘做什么?”
她偏头指了指院门,说道:“我想买下这座院子。”
“买院子?”他嗤了下,打量了下她,“现在都城到处都是卖屋逃难的,你倒奇怪,还买院子。”
他收起鞭子,正要往屋里去。
“我有钱。”朗州几间铺子七年的收入都在她手里,还有外祖这些年寄给她的,买一间院子绰绰有余。
“有钱也不卖。”他回头不耐烦道。
愫愫微微一笑,抱着剑就在门口坐下了,“今日是我第一次来都城,客栈都满了,你若不愿意卖,我便只能在这里睡下了。”
“没人管你。”他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砰地关了门。
愫愫听着背后关门声,有些好笑。没想到当年还没到她小腿的小屁孩,竟然都长得这般大了。
愫愫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前世的故人了,如今见到,却早已是物是人非。她抚了抚怀里的寒霜剑,叹了口气。
当年他爹娘看她孤身一人在都城实在可怜,便分文不取让她借住了好些年。夫妻俩在街上买豆腐,知道她时常食不果腹后还常常邀请她去用饭。之后听说老家有事回了趟家,就再也没有回都城过。
这辈子她们还未见面,却已是天人相隔。
过了小半个时辰,门突然又开了。苍前从院子里探出头,一看她还在,眉头瞬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心里一阵天人打架,看见她似乎还乐在其中的表情,更恼火了。
“罢了罢了。”他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