愫心底最后一根弦断了。强压下的哭腔在着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连眼泪也猖狂地奔涌而下,势不可挡地撞毁了名为理智的栅栏。
顷刻间泪如雨下。
少女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为何不敢看我?沈缱你为何不敢看我!”
她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将他留在她身边,不过是是想要好好与他在一起。
她何错之有!
“对不起。”沈缱伸手想要安抚她,却被她猛然挣脱。
愫愫后退半步才勉强站定,手摔在门框上,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意,一片麻木。
她含泪笑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站在沈家门边同你说的话?”
“记得。”
她问他,可还记得她。
那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愫愫抬袖,松开右手。
一枚玉佩从袖间坠下,重重砸在地上,一声脆响,玉屑飞溅。
愫愫道:“沈缱,如果我没有那些记忆该多好。”
她不会记得他,他们也不会再有交集。
“对不起。”
愫愫胡乱拂去脸上的泪珠,微微一笑:“我已经兑现了承诺,沈缱,这辈子,是我不要你的。”
她转身离去,亦如当年她消失在他的视线尽头。
但这次,她没有回头。
……
大雨片刻未停,狂风摇耸着竹木,摧枯拉朽,仿佛要将其连腰折断。
两拨人站在山脚下,一边满脸郁气,眼里好像要喷出火来,一边神色淡淡,但眼里藏不住的愉快。
当然,奚邝是前者。
燃灯拱了拱手,道:“师弟,就此别过。”
“过什么过,下次别来了。”他板着一张脸,摆明的不高兴。他这平日里没影儿的师兄,一来就给他找事儿。不仅棋都不陪他下,还把她徒弟喜欢的人忽悠走了,让他痛失去徒弟那儿蹭饭的机会,换谁谁能高兴得起来?
燃灯望了眼着雾霭笼罩的群山,意味不明道:“你且放心,还会再来的。”
他阴阳怪气回:“是啊,你燃灯是谁,我这无静山你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哪管得着你?”说完,瞥见在他身后沉默的沈缱,顿了顿,又补了句,“我徒弟虽没来,我徒弟的人你可得跟我照看好了。要是缺胳膊少腿,你可别怪我替我徒弟报仇。”
燃灯:“他也是我徒弟。”
“行行行,带着你徒弟哪儿来的哪儿去,最好永远也别来了。”他正正斗笠,一脚踏上山门石阶,“你们啊,只以为自己所坚守的就是对的,却不明白那被蒙在鼓里的人,究竟是何感受……”
说是为了对方好,到头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他长吁短叹沿着石阶上山,走过山门,正看见愫愫抱着剑坐在巨石上,视线之外,是沉隐在烟雨中渐渐远去的马车。
奚邝一跃而上,站在她身后。心里想说些什么宽慰宽慰她,但一句话在口中咀嚼许久,也不知如何开口。
在他犹豫时,面前人却先开了口。
“师父,这山门……是我来之后才开的吧。”
“是啊,是你来之后才开的。”在她到来之前,这山门一共关了三十余年。
“以前大门没开的时候,你断情师姐以前下山都是从草丛里钻出去的,每次一下山,那虫蚁都咬得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你宋渔师兄小时候也是,成天不练功,背着他师父去钓鱼。我师弟就在那草丛边等着,一抓一个准,还有……”
“师父。”愫愫打断他的话,“山门封了吧,我不走了。”
“不,不走了?”奚邝原地愣了半晌才明白了过来,对燃灯带沈缱走的恼火瞬间消了几分。
奚邝压低声,暗戳戳问:“你是说,要留在无静山?”
“嗯。”她转身跃下巨石,“我去练功了。”
他压下眼底的喜色,对着愫愫的背影搓搓手,“不走也好,不走也好……”
雨不知何时停了,他摘下斗笠抖了抖水,挂在背后,优哉游哉往竹林里去了。
不走好,不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