愫愫认真地看着两人,一本正经问:“我平日里……是什么样子的?”
年少的时光实在太过遥远,便是她如何尽力去回想,也拼凑不出完整的模样。他那样了解她,要是知道这副壳子里住的是赵愫愫几十年后的灵魂,定会害怕的。
斯湫心里一咯噔。
平日里是什么样的?
她这下真的怀疑自家姑娘是不是摔坏了脑袋,哪有问自己平时模样的。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明日定要再请个郎中来看诊。
阿浮想得简单得多,她只觉得姑娘就是好奇而已,就像她时常也会好奇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模样。
“姑娘平日里最爱笑了,笑起来可好看了!”
笑?
愫愫试着抬了下嘴角,许久不做这个动作,陌生得近乎生硬。她垂下眼,看着碗中倒映出一张浅笑着的稚嫩的脸,有些恍惚。
儿时能够恣意笑着的时光太过短暂,短到她的记忆几乎忽略了它的存在。只记得无尽的疮痍和寄人篱下的不堪。既然老天让她重来一世,爹爹和他,她都要好好护着。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端着姜汤走了出去。
“斯湫……我们不跟着去吗?”
斯湫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姑娘不让她们去,必然有不让她们去的道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只需尽力照顾主子,至于其他的,也无须她们多管。
朗州府衙以前是一户人家的旧宅,断了香火便由前太守买来,当做办事的地方。宅子太小,如若扩建要花上一大笔钱,在这里办事的又多是男子,愫愫一个女子独自住在此处到底不便。
赵玄言存了几年钱,又靠着几位友人接济,总算在城北置办了一座小小的宅子,让愫愫搬出来住。
宅子虽然偏了些,但胜在清净,只有对门一户人家。户主姓沈,在世的时候和赵玄言常有来往。只是不知为何五年前突然消失,无人知晓他的去向,只留下一个尚小的孩子。和赵家一样,沈家也是突然来到朗州的,甚至还早上三四年。没有人知晓沈家人的身份,只知道他们在此处已经居住了十多年。
岸边垂柳依依,雨水将柳叶洗得青翠欲滴。
愫愫站在沈家门前,迟迟未动。
她以为,做鬼的这十年已经治好了她迟疑不决的毛病,可是当她将手扣在门环上的那一瞬,前世他离世时的记忆就像一记闷锤,骤不及防敲在她心上。
敲得她狼狈又无措。
如果当年他没有遇到她,他还会早早离开人世吗?
愫愫不知道。
或许她来找他本就是个错误,她该永远离开他,这样他才能活得长,至少不用如前世一般。而她,只要默默看着他,护着他,这是最好的结局。
她沉默着低头,端着碗准备离开。
门却先一步自己打开了。
愫愫停住,迟疑回首。
袅袅轻烟淡淡勾勒,模糊了隔世的面容,房梁上的燕子振翅而飞,她听见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
尚未染雪的青丝昭示着他还在最好的年岁,清逸的眉眼是晨间修竹般的鲜活,不是那个独自死在大雪里,没有气息,孤零零的沈缱。
愫愫用尽全力忍住眼角的泪水,露出重生后第一抹会心的笑。
“沈缱……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