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茶壶的动作牵扯到结痂的伤口,有些刺痛。
洛雪烟皱了下眉,合了合五指,取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手腕翻转,腕上猩红的细绳滑到腕骨处,勾住了她的视线。
洛雪烟放下茶壶,看了眼缚魂索,想起昨晚在黑夜里泛着幽光的千咒。
杀画皮见血,江寒栖定会受到影响,搞不好又会唤起足以催动莲心针发作的无生妖性。她心里装着这事,夜里辗转反侧许久才睡过去。
随着噩梦残留的影响淡去,洛雪烟渐渐找回平静,开始思考起跟江寒栖有关的事。
小说里淡漠的恶妖无生与活生生的江寒栖到底有些不同。
书里的江寒栖只是一堆文字堆砌而成的角色,她见不到他,摸不到他,只能通过作者的只言片语简单建立起对他的印象,了解他部分的经历和性格。
小说写他冷漠无情、嗜杀成性,他在她眼里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小说写他除了江羡年谁都不在乎,他在她眼里便是只能看到妹妹的江家公子。
因为他在书里,所以文字成了了解他的唯一途径。可实际接触后,她才发现江寒栖远比小说中呈现出来的鲜活。
他喜欢甜食,吃到好吃的糕点时眉目会不自觉舒展;他会研究穿搭,衣服和发冠都是一一对应;他嘴上虽然极少来句关心话,但会在一些细节上展现出出乎意料的体贴;他脾气差不假,但哄起来也容易。
关于江寒栖,洛雪烟想了很多很多。她不太希望江寒栖是书里的那个江寒栖。
书里的江寒栖要杀她,她不会怀疑;现实的江寒栖要杀她,她会迟疑。
洛雪烟正要拿茶杯,看到江寒栖走了进来。
刹那间,茶杯倾倒,滚烫的茶水洒到虎口上,火辣辣的疼搅得心绪起伏不定。眼里的红衣抽成一条条红线吞掉其余色彩,涨满视野,像那个怎么挣扎也逃不掉的血色长河。身体还记得在月朋桥发生的一次次杀戮,断尾割喉之疼缠上脖颈。
来蕴灵镇大半个月都没穿过那件衣服,为什么偏偏在即将离开的前两天穿上了……
那场梦……那场梦到底是……
“因因!”
红色隐去。
洛雪烟愣愣地眨了下眼,看到江羡年担忧地看着她。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到了屋外,站在一个半人高的水缸旁。手上湿漉漉的,烫伤处的灼热转成了麻麻的刺痛,雪白的皮肤红了一片。
“你又做那个噩梦了?”江羡年握着洛雪烟的手,感受到她的震颤。
自那日无意中听到郎中说的话后,她便搬到洛雪烟的房间陪她一起睡。
第一天洛雪烟晚上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都惊恐不已。然而问她梦到了什么她却不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后面几天洛雪烟似乎再没做噩梦,精气神逐渐好了起来。
江羡年以为噩梦的事就此翻篇,没想到今早又看到洛雪烟这样。
洛雪烟没回应,看了她一眼,又望向两个人的手。
江羡年感觉她好像要哭出来了。她抱住洛雪烟,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别怕,只是一场梦。”
也许不是梦。
在相信江寒栖这件事上,洛雪烟失败了。
一团烟花擦地而起,在摘星楼外的飞仙台当中炸了个满堂彩,象征十二花神的十二种花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花雨凌乱,异香四散。
一女子随花雨翩然而至。只见她梳了个飞天头,发间错落有致地插有十二花,柳叶细眉之下生着一双似蕴秋水的盈盈明眸。正是扮作十二花神的点翠。
五彩垂条翻飞,点翠足尖点在飞仙台中央。舞台之上,百花齐放,她的身形在其间时隐时现。
突然间,花瓣倒飞,金蝶飞舞,点翠凌空而起,踩在凭空出现的水仙花上。她和乐起舞,舞步灵动飘逸,每走一步,脚下的花便会变换一次。
水仙之后,重瓣梅花抽枝生长,风送桃香。
骑在父亲肩头的男孩伸手去接落下的粉红花瓣。指尖触到花瓣,花瓣散成亮晶晶的粉末。他抓了一把,张开手,什么也没有,只留下了淡淡的桃花香。
风中香气变换,男孩往天上看去,看到杏花重重叠叠绽开。花瓣一片片脱落,春雪下在金秋时节,像极了他出生时家中院子杏花极盛的光景。一朵小小的杏花主动躺到他手心里,接触的一瞬间,杏花金光耀耀。
花神赐福,所愿顺遂。
洛雪烟也收到了一朵杏花。
江寒栖看着她合掌闭眼祈愿,忍不住去猜她心中所愿之事。或许是希望他恶人有恶报,又或许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逃离他身边,不外乎是这两种。
人们总以为只有所爱之人才会入愿,殊不知恨之入骨之人也可以结出含着仇恨的怨望。
窃窃祈福声中,水仙花燃成灰烬。
江寒栖不信神明,也不信赐福。
从前,他还会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