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自然早已锁了城门。
宋景驾着马车被东城门的守卫拦下,他却不慌,只是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冲着几位守卫道:“好哥哥们,我是宋诏侍家中的嫡子。家父近日奉命在苑州开仓赠粮,救灾民与水火之中。前日给家里修书一封,信上写明灾区严重,让我向乡绅富豪凑了些粮先运过去,以解燃眉之急。”
说罢,他将一封书信交给为首的守卫,薄薄的信下却压着一小袋碎银。
守卫显然明白了什么,并未拆开信件,转身将钱袋放入胸口,回头正色说:“既然是救灾民,那吾等就行行善,破例这一回。”他挥挥手,身后的城门渐渐打开。
宋景感激涕零状向守卫们鞠躬作谢后,立马回到马车上,驾着马车快速驶离城门,向远处的黑暗遁去。
……
城门外一棵高大茂盛的榆树枝头颤了颤,一位身着黑色劲衣的男子从层层密叶中一跃而下。身姿矫健,面若冠玉,眸如星辰,浓密的剑眉上有道月牙似的刀疤,疤痕不大,从眉锋处钩向眉尾。这不影响他容颜,反而让他多了几分锐利迫人的气息。
他疾步向身后隐蔽的一角奔去,脚步轻快,落地无声,只需稍看几眼便知有一身好功夫。
隐蔽的角落处静静停放着一辆四匹马拉着的马车,这马车虽不张扬,但细节之处甚为考究——以黑楠木为车身,窗框和把手处皆镂空雕饰着花鸟走兽,窗口的帘布分了两层,一层是蜀地上供的锦布,一层是价值千金的云锦纱。
“王爷,他们出城往奇林去了。”劲衣男子停在离车窗三步的位子,向车里面的人单跪施礼后说道。
“嗯。”车里飘出一句若有若无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就追上去?”
“不急,他们跑不快。徐徐跟上便是。”车里的男人撩开窗纱,露出一双深如渊潭的凤眼,声音也是沉沉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才进奇林,宋景便停了车,连忙跳下,将车后的几捆粮食掀开,打开装着姝音的箱子。
姝音缓缓坐起,单手扶着箱边,撑了撑有些发麻的腿。
大概是箱子闷,姝音双颊弥漫上了一层浅浅的粉红,她被尘土呛着了,轻咳两声,杏眼立马涌上一层薄薄的水汽,整个人瞬间变得娇媚起来。
宋景走近想要扶她起来,姝音却先他一步从箱子里爬出来,然后双手按着箱子边缘,极不熟练的跳下粮草车。
“可有不适?”宋景抽回手,颇有些尴尬的挠挠自己的头。
姝音从身侧掏出一块秀了芍药花的帕子,迎着淡淡的月光,细细擦着自己的纤手。“并没有,表哥,我们尽快换车赶路吧。”
“好!”宋景拿出一个马哨,向树林深处吹响。
不一会,马蹄声和车辙声越来越清晰,一架简单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停在两人面前。
宋景颇有些歉意的对林姝音道:“事发突然,我若用家中的马车定会惹人怀疑,只得从马市上购了一架不起眼的……”
“无碍。”姝音出言打断了他,她走上前摸了摸马的黑色鬃毛,回头对着宋景粲然一笑,“哥哥的难处,姝音知道,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宋景觉得肯定是今日晚膳母亲做的甜糕用多了,不然怎么会在如此紧张的夜里仍觉得心中甜丝丝的,冒着蜜一般。
他看着姝音褪去了原本裹在身上的黑色披风,刹时一朵淡粉的莲花随着细风盛开,娇憨却又有几分妩媚的模样惹得人心尖一颤一颤。
那“莲花”提了裙摆,掀开马车的门帘,轻轻钻了进去。
宋景也回过神来,跳上马车,挥舞着皮鞭,驱车离开。
“妹妹若是困了,可以睡一觉。”
车内传出淡淡一声“嗯”,便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