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倒了一杯。
茶水温温热热的,倒在瓷白的杯子里呈现出好看的淡红色。并且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冉冉直上,很显然泡茶用的茶叶并不是什么凡品。
不过周冬冬并不懂这些,他只知道今天的水香香的,于是他在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杯子凑到了周遇之的杯子旁边,高兴地道。
“爹,我们来干杯。”
干杯?
周遇之有些莫名所以,遂问:“何为‘干杯’?”
“就是这样呀!碰一碰!”
周冬冬虽然觉得爹今天怎么笨笨的,连干杯都不记得了,但还是高兴地将自己的杯子和周遇之的杯子碰了一下。
啪嗒。
在杯子触碰后发出的清脆响声里,周冬冬振振有词,奶声奶气地道:“干杯!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哦。”
这又是什么歪理?
看着咕噜咕噜又是一顿喝,喝完后还亮杯底给自己看的周冬冬,周遇之想了想,还是在他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抬起另一只手的袖子,如饮酒一般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他也亮了杯底,引起一声欢呼。
“哇,爹好棒棒!”
一杯杯茶的下肚,周遇之神奇地觉得身上的某个角落暖和了起来,甚至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记忆里的周家屯。
父亲周日新是村里的村塾先生,他惯常爱板着脸说一些‘子曰’的大道理,最大的希望是他们兄弟能够出人头地;母亲云氏不识字,只是一个普通村妇,在家相夫教子;大自己两岁的兄长周融老实又憨厚,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让着自己……
若不是命运在他八岁那年发生了转折,一场大水淹没了整个周家村,而全家在逃难的途中死得又只剩下自己一人,那他现在也已娶妻生子了吧?
没准长子也会取名为‘周冬冬’呢。
可惜没有如果。
虽然眼前的孩子喊自己‘爹’,并且对周家的事如数家珍,自己看着他也觉得很亲切,但周遇之却并不觉得他们会有什么关联。
太监怎么可能有儿子?
所以这个孩子的出现,不过是有心人的算计罢了。
经过了这么久,他当众喊“爹”的事,势必已经传入了有心人,特别是始作俑者的耳中了吧?而自己那些中用或不中用的属下们,估计也正焦急地等待着向自己汇报调查结果。
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等抓到了那幕后之人,就给他留一个全尸吧。
周遇之冷酷地想着。
至于眼前这个叫做‘周冬冬’的孩子,念在他年幼无知,此番只是受人哄骗的份上,等事情结束了便安排人将他送回其父母身边。若其父母已逝或者不是什么好人,便给一笔银子,找户良善人家代为抚养。
于是周遇之挥挥手,让斟茶的丫鬟退下。
接着他对抱着杯子左看右看,还打着哈欠,伸手去抠椅子扶手上花纹的周冬冬道:“我让人带你下去歇息,这几日你就住在此处,有事可吩咐丫鬟。”
周冬冬举手,“那我要睡爹的隔壁!”冬冬是大孩子了,可以一个人睡!
周遇之不置可否,示意丫鬟把人抱走。
……
书房里,已有两男一女等候在此。
年纪最大,约莫五旬的是太监汪同,东厂掌班之一,管的是监察宗室的差事。据说京城内外的每座王府、郡王府里都有他安排的人,在这个位置上近二十年了,号称连诸位宗室的里衣是什么颜色的都能打听到。
年龄中等,三十余岁的男子是闳司,同样是东厂掌班之一。他跟汪同一个监察宗室,一个监察百官。闳司被周遇之安排上任后,其手底下的役长和番役们便常年坐镇在朝廷的各个衙门。有时候就连各个官员的家中,也会有他们的身影。
年龄最轻,半张脸光洁无暇,半张脸覆盖了铁面具的女子名千柳。
是一个女掌班。
在她之前东厂虽然也有女番役,但从未有女掌班。一年前周遇之升任东厂督主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将她找了出来,还让她负责京城民间情报的收集与整理。这个决定不是没有人反对,但反对之人都被周遇之以雷霆之势处理了,为此还招惹了许多闲话。
而后这位千柳姑娘则凭实力证明自己配得上掌班的位置,三个月前她的手下更是探出了废太子赵熙那句胆大妄为的话,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小瞧她。
与两人地位类似的,在东厂还有其余九人。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被派到了外面,充当周遇之的耳目,只有特定的时候才会回京。
周遇之进来后,三人齐齐站起。
“见过督主。”
周遇之并不是苛刻之人,一声“免礼”后便让三人坐下,示意他们开始汇报。
汪同自持老资格,用一种尖细的嗓音抢先开口道:“督主,庄王、晋王、成王、平宁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