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他彻彻底底,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怀着无尽的绝望而死。
赵渊只觉得,此刻卫纨的眼中,有着无解的哀伤,就如同闷了好几日的将雨不雨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他好像知道了那哀伤是为了什么。
他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似乎想要抚上卫纨那因悲拗而有些苍白的脸颊,犹豫了许久,又停在半空。
他轻轻笑了笑,声音里有些苦涩:“无论是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嗯。”
卫纨淡淡答道。
……
韦玄容形容恍惚,了无方向地走在街上,鬓角因方才的动作已从梳理得整齐的发冠中脱落,整个人透着一股憔悴无状,像个游街的囚犯般。
可他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他只觉得,他完了。
如今即使是按照圣旨去了陇西,沈吉依然不会放过他,而王家早已将他作为弃子,他无人可依仗。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惨。
连华瑞堂竟也被封了,那唯一能帮他之人已消失不见。
韦玄容从未如此绝望过。
华瑞堂所在的西市一路走到了位于洛京东市第三街第五坊的平康坊。
平康坊北临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南靠高官显贵居住的宣阳坊,在这得天独厚的位置,平康坊成了洛京的名流妓子群居之地,洛京的风流人士,均汇聚于此。
平日里,不乏富商、权贵们在此豪掷,平康坊内的风月场所个个豪奢,而其中的歌舞名伎们也个性十足,有的是人为她们一掷千金。
而韦玄容不知怎得,恍恍惚惚就走入了这里。
那日与他一夜晌欢的妓子们,大多出自平康坊,而又因收了卫纨送去的书信和钱银,对韦进士登是念念不忘,一直打听着韦进士的行踪,想要再续前缘。
如今韦玄容一出现,便有有心之人去通知了她们。
不一会儿,韦玄容只觉眼前一花,便有温香软玉环绕而来,让本已僵冷的身子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似是脂粉香气在耳畔包裹,那声音亦是妩媚动听:“韦公子可来了,奴们等得好苦。”
声音如诉如泣,像是真的等了他很久似的。
韦玄容愣了愣,皱起眉四顾,发现身旁的女子们似乎很是相熟,这不是那日……
“等我?”他诧异。
身旁另一位娇媚歌姬扭捏着拍了他一下。
“可不就是在等公子么!还有谁能有韦工子这般体贴,这般风神俊朗的,叫姐妹们念念不忘的……”
韦玄容呆了呆,片刻后,又轻轻笑了。
罢了,先将那些,放松一把又如何。
韦玄容在男女一事上本算克己之人,那日荒唐一夜后,他是自责的,是不愿回想的,甚至还在王珂妍面前立了誓,再也不行如此无端之事。
可说心中没有回味,是假的。
此中之事的甜头,偶尔回想起来,还觉得十分飘飘然,但他会克制着,在刚刚冒出想法之时便堪堪压下。
可谁知今日,正是在他倍感前路无望,心里愈发觉得凄苦之时,那股飘飘然的感觉又重新包裹了他,片刻的犹豫后,他便决定放下那些平日的坚持。
他曾经恪守礼教,勤奋苦读,又有何用?
哪怕是为了那长久期待的理想,连未婚妻都可抛了齐了,连人都敢杀了,如今却还是一无所有。
此时的他,宁愿在香粉窝里走一糟,彻彻底底当个浪荡子算了。
他眼中漫上些空洞的茫然,嘴角挂着些凋零的笑,让那本就白皙俊秀的五官更为容颜如画,堪堪是个坠入凡俗的读书人,一派颓然。
口中道:“若我真的这样好,为何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那些女子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猜想韦进士这是受了轻伤了,便更加热情了些,一边拉着韦玄容入院,一边道:“那是她瞎了眼嘛,韦进士不如看看姐妹们,可都是对你一片痴心呢。”
“看看你们……”
韦玄容刚要开口,便被灌了口清香的甜酒,愈发有些血气上涌。
“说得对,”韦玄容呵呵笑了:“我是要好好看你们便好。”
“看看你们,便是什么都忘了。”
……
王珂妍寻着人过来找的时候,便看到了眼前这幅花天酒地的画面,登时呆愣当场。
而主角,正是她的未婚夫韦玄容。
他明明……答应过她的……
还是那帮妓子率先发现了王珂妍。
“哟,这不是王姑娘么……”
“王姑娘?是来一起寻欢的么……”
韦玄容看到王珂妍,半分情绪起伏都没有,最多就是冲她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王珂妍看着更是扯紧了手中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