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灯被尽数打开,黎初这才注意到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窗外的森林,现在一点影子也没了,不过通过雨水冲刷树叶的声音,能确定那片巨大的森林还在。
老板送来了温热的米糊,告诉她雨太大札驰今回不来,他在半山腰的补给站,人很安全。
黎初轻轻闷哼了一声。
见黎初没什么精神,老板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有什么心事吗,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坐了一下午。”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还是问出来关于阿森的事情。
“您,记得,陈岷森,这个人吗?”
老板摆摆手,表示印象里没有这么一个人,思量片刻后,又补充说道:“但是听你提起过好几次。”
黎初不解,从前天到达这里,她只同老板打过一次照面,提起过一次阿森,何来的几次,她有些不死心的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老板看。
老板看了后还是表示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怎么会,她明明清清楚楚的记得她同阿森一起的,若是驿站来往的人太多,老板不记得,可为什么老板偏偏记得她,却不记得阿森,明明札驰都记得……
疼痛感从大脑右后侧袭来,透过血液蔓延至全身,啃食着她的五脏六腑,黎初敲打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这番举动吓坏了一旁的老板,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疼缓解了些许,她狼狈不堪的起身向老板致歉,回房。
吃完药后,她想打电话给阮清淮,聊聊老板的事情,可是山里的信号不好,还遇上了暴雨天,她只能望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发呆。
黎初再次醒来的时,札驰已经回来了,她见到札驰的第一件事就是同他讲驿站老板不记得阿森。
札驰有些无奈的笑着道:“也许是因为黎初姐你长得好看,所以只记得你。”
“阿森好看!”
“岷森哥是好看,可是老板又不喜欢男人。”
黎初低着头认真的想了好一会,似是认可了札驰的想法。
九月十二号,天气晴朗无风,黎初背着行囊跟着札驰上山,按照她之前同阿森走过的路线,他们首先要穿过一片密林,然后走过一片草甸,在那之后就是能见到冰川遗迹,他们要在那里住上一晚,然后走北坡下山,去看成片成片的杜鹃花。
浓淡不一的雾气在林间荡开,缭绕在枝头,森林里的一切都像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沙,显得缥缥缈缈。
札驰走在前面,嘴里悠闲的哼着歌:
Chainsaw couldn''t split us up
Nothing''sgonna wake me up
I''m falling asleep
With you lying next to me
黎初笑他,来来去去就这么几句,札驰不以为意,仍旧固执的哼唱着,他说因为喜欢,所以哪怕一直重复也不会倦。
穿过密林,到达茫茫的草甸,虽然已是九月,远远看去仍泛着一股绿。风从上空拂过,然后消失在草甸深处,只余下牛,羊的低吟。
他和札驰一起躺在草堆里,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回想着跟阿森一起到达这里的时光,脑海里的画面却有些空洞,不着实际。
“我,来过吗?”,她似在问札驰又似在自言自语。
“当然,黎初姐,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对这路线有多熟悉。”
“阿森呢?”
“当然也来过啦。”
“我们一起?”
“嗯。”
黎初没在问,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她尝试着去回想,阵阵疼痛却总将她打断,想来应该不是些美好的事情,她只要记得跟阿森有关的一切就好。
暮色降临,赤红的天幕上点缀着些许繁星,黎初仍跟在札驰后边不紧不慢的走着,他们离计划的宿营地还有一段距离。
岩层逐渐裸露,绿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在眼前消失,空气越发变得稀薄,冰川遗迹下的风如同刀绞。
脚步和脑袋开始变得昏沉,黎初感觉身后长出了翅膀,空气包裹着她快速移动,然后坠落。
后脑被粗糙的石面划出一道口子,断线的血珠沿着伤口滑落,深灰的岩板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炽热的血液在全身奔腾,黎初的身体却一寸寸冷了下来,她又陷入了梦里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