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首饰真叫奴婢看花了眼!正想着挑哪几样来配姑娘的衣裙才好。”
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失礼出神,妆台前的少女笑意盈盈,轻声细语:“只消雅致些便可。”
语气也是极温和。
张四娘心下感叹这位新入府的主子真是好脾气,忙不迭应声:“是。”
梳头的间隙,移来箱子的关嬷嬷又捧出一个匣子,打开之后,一只质腻泽白的羊脂玉镯躺在锦缎上。
关嬷嬷小心将那只玉镯拿出来,捧起玉怜脂的左手,为她戴上,随后取来一只色泽相近的白玉镯子,套在外头。
镯戴双数,富贵吉祥,更有环佩玎珰的意趣。
玉怜脂收回手,细细抚摸着腕上内里的那只玉镯,唇角有淡淡笑意。
这只成色极佳的玉镯是戚脂和玉逢羲一起制成的。
从选料开始,一直到打磨出成品,她的爹娘都没有假手他人,怀着满心舐犊之情为她准备了这份及笄礼物。
只可惜,红纸描金的笄礼请柬没能递给亲朋旧友,那年的玉宅只送出去一封又一封白事丧帖。
站在玉怜脂身后的张四娘已经利落地开始收尾了,妆台前,敷粉斜红等物也排开,关嬷嬷站在一旁,只待发髻挽好为她上妆。
镜前少女容色姝丽,肤如凝脂,铅华只需薄薄一层即可,太过反而艳媚,于今日的场合不宜。
玉怜脂一行到府门时正是午时末,入府后拜过高氏、方氏,加上梳洗打扮,如今已经未时,而润安堂晚膳定在申时,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
她要先去见谢滨。
*
西院,善启堂。
陈六脚步轻快入了堂中,朝上首坐着的男人行了一礼:
“大郎君,翡韵阁那边传了消息,玉姑娘说还需些时辰才能准备妥当,过会儿便来拜见您。”
座上的中年男人留着短鬍,暗绿云纹锦袍,身量高,却瘦削,眉眼看得出年轻时的清俊,只是如今瞧着脸色不大好,眼下也有些青黑,像是劳累所致。
谢滨抬袖掩唇轻咳两声,如今快要深秋,天凉,京都又干燥,喉肺难免不适,他端起一旁的碗盏,饮了一口热梨汤,才开口,面上带着笑意:
“女儿家好美,莫要催她。”
“是。”
谢滨:“夫人今日能起身了?现在情况如何,新请的大夫怎么说?”
陈六:“回郎君,如夫人正在夫人房里陪着,齐大夫诊脉后说夫人的痰厥之症似有好转,但还需再观察些日子,又开了新的药方,如夫人已经着人按着药方去寻上好的药材了。”
谢滨点点头:“去把霖儿和嫣儿都叫来,今夜一同去润安堂用膳。”
谢文霖、谢文嫣,谢滨和高氏的一双儿女。
“是。”
玉怜脂到善启堂时,堂中已经进了三个人,一坐两站。
上首坐着的中年男人自然是谢滨,另外还有两个总角之年的孩子并肩站在堂中,此刻俱是低着头臊眉耷眼,只不过掩在袖子下的手正不老实,像是在打什么暗语。
谢滨看着面前无心向学的顽皮儿女,气得灌了好几口梨汤都压不下去胸口的闷意。
方才趁着玉怜脂还没到的一会子功夫,他便顺口考了他们几篇应是早已烂熟于心的文章,结果一问三不知。
再细究下去,这俩混世魔星竟然连之前已经背过的东西都忘了大半!
差点没把他气得咳出血来。
“这几月夫子教你们的,是全都忘了?!”谢滨恨铁不成钢,一眼瞟去将谢文霖和谢文嫣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顿时更怒,狠狠一掌拍在案上。
“上学时不用心,如今站在我跟前也是这般作态,看来,是我平日太放纵你们了!”
“从明日起,你们俩不准再在一处!我另请夫子,你们分开进学。”
站在堂中的龙凤双胎立时吓得一激灵,站在左侧的女孩明显更机敏,反应更快,一抬头,眼里竟然已经蓄满泪水,委屈得不行:
“我们错了错了,好爹爹,别把我和哥哥分开!要打要罚嫣儿都认,以后一定好好听夫子的话,听爹爹的话,再也不敢了。”
说罢直接往下一跪,低声哭了起来,浑身颤抖,如同一棵风中颤抖的小树。
一旁的谢文霖显然没有妹妹深厚的功力,但好在还懂得些模仿大法,连忙跟着扑通跪下,虽然哭不出来,但还是不停地用袖子抹脸,发出诚意不足的假嚎声,不求一鸣惊人,但求蒙混过关。
玉怜脂站在门外默然看着,在谢滨扶额叹气,忍不住又要向龙凤胎发难的时候,她终于踏进门。
“……滨叔?”少女自门外走来,眉心轻蹙,眼中是泛起的水雾。
她的声音很细,带着哭意,像是紧张。
谢滨立刻抬头望过去,对上一双有些怯意的眼,还有一张美得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