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非常年轻但是很沉稳的男声在屋内响起。
“没事,我是裴万川的老师,关心他是我的职责所在。”
“昨天的雨实在是太大了,还好你们人没事。我刚刚和万川一起把这几间屋子检查过一遍,除了最左边堆杂物的那间,房顶有些漏水以外,其他没什么大碍。”
“您别担心,也别害怕,我和万川已经一起把那间房的屋顶重新铺了一下……”
这人语速不快,吐字清晰,一字一句让人听着安心。
容清洛靠着墙,觉得像是回到了山顶的清静观,清风拂过,耳边仿若响起石磬长鸣。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正想探头看看是谁在屋内说话,身后有人轻拍她的肩膀。
容清洛回头。
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男生左右两只手都拎着工具,身上沾着不少水泥。
他把东西摆在墙根下,问道:“你是谁?站在这儿有什么事?”
房间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响动,也出来查看。
裴老太一眼认出容清洛:“你是刚刚清静观门口的那个女娃娃,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容清洛从包里拿出红绳,正准备开口,把红绳还给裴老太。
从屋内又走出一人。
容清洛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瞥过,停顿一秒,又转回那人的眉眼和脸庞,便再也挪不开。
裴老太喊容清洛:“女娃,你刚要说什么?”
容清洛回过神,发现裴老太的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下意识答道:“啊,没什么。”
她的大脑现在一片混乱,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刚刚想要说什么,这些问题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再遇故人,她仿佛被钉在原地,一时间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怕被他认出。
因为太突然,她还没准备好。
对于过往的一切,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诉说。
更怕没被他认出。
因为比起那人重逢后对她目前境遇的惊诧讶异,她更怕被他遗忘。
此时,在这小小的屋檐下,总共才站着四个人。
裴老太,和她的孙子裴万里。
容清洛,和她的故人程景逸。
奇妙的氛围在不起眼的角落一点点发酵。
裴老太见几个人都在,便介绍起来。
“这是我孙子,正在读高中。”
“这是我孙子他们学校的校长。”
“这是我刚在清静观山门前认识的女娃。”
简短的介绍过后,是寒暄。
瞧见程景逸眼里的陌生和面色的坦荡,容清洛的心一点一点不受控制地抽痛。
造化弄人,即便她被程景逸深深地刻在心底又如何,他不会认出她。
毕竟,朱颜已改,面容早换,对面相逢,如何识君?
电光火石之间,容清洛回忆起清静观白胡子老道所说的话。
「山海隔万里,有缘自相逢。」
「无缘对面走,咫尺成天涯。」
「花开花又落,因果遁复循。」
「姻缘一线牵,相逢可识君。」
那她和他,究竟是有缘还是无缘呢?
若是无缘,为何当年杳无音信的人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若是有缘,为何要叫人的命运如此充满牵绊与纠葛,竟然上演对面不识君的狗血大剧?
他们之间……
什么是因?
什么是果?
而如今……
是隔了万里相思的有缘相会?
还是咫尺终成天涯的相逢陌路?
也许还算是有缘吧。
万里相会,缘牵一线。
这红线的一头系在容清洛腕间。
而红线的另一端,站着程景逸。
或许是容清洛的目光里饱含着太多情感,丝丝缕缕通过那红线牵扯着程景逸的心弦,让他在这一霎那突然胸口有些闷。
程景逸迟疑开口:“这位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见自己一句话让对面的女孩儿瞬间泪眼盈盈、伤心落泪,程景逸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让他开导学生,他十分在行。
可是哄姑娘?
他这辈子也没哄过几个姑娘啊……
当然女学生不算。
学生在他眼里没有性别之分,没有好差之别,都是他的学生,都是他沉沉的责任,不敢懈怠。
这时,天空飘起雨丝。
朦胧的雨雾升起。
雨滴渐渐变成豆大的雨点儿,仿佛断了线的玉珠不断地从天空砸向地面。
大地很快被雨水浸润。
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