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国家用的是银元,值钱的很,几年前国家强制老百姓换成法币来用,也能买东西,可纸币带来的安全感总没有银元坚挺。
这些年风调雨顺的,田里收成,荷塘产出,宁氏过日子节俭又精打细算,这才攒下来不少,可惜了今年新收的那些粮食,也不知道在被炸的房子里是否还完好。
孔林才不是守财奴。
“都分成四份,咱们分开装在身上,记住了,紧急时刻,谁都别管,先逃命,要是遇上什么事儿,都要把活命放在第一位,只有人活着才能谈以后。”
四坤不懂,他虽然淘气,可从没离开过爹娘,爹娘走的时候总会带上他的。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只把自己当爹娘腰带上的绿松石。
宁氏听孔林才的,把钱粮分成四份,三坤和四坤身上都绑上一份。
看着四坤不解的目光,孔林才知道这小子心思大的很,板起脸来说教。
“收好了,除了吃的,什么也不能买,只有饿肚子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其他时候拿出来显摆,当心我大耳瓜子抽你,知道没。”
四坤点点头,担忧的看着三坤身上的包袱。
三坤睡这么沉,这要是掉了可咋整!
“娘,我想喝水。”
宁氏不许他再提。
“忍着,等天黑再说,要是岛军进山,你少不得要喝自个儿尿!”
四坤坐直了身子,眼神里写着,侮辱谁呢!
“我不,我不喝尿,尿黄!”
“知道了,消停点,别叫了。”
宁氏到底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四坤脑袋上,一掌封印四坤的反驳和叫嚣。
孔林才想了想。
“我还是要出去看看。”
“当家的,不行!”
孔林才把三坤放在宁氏腿上,仿佛在移交家庭重担一般。
“总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而且岛军不会舍得为了我一个人浪费一个炸弹的,我看看他们的情况,有危险了咱们也能尽快应对。”
“就不能等会儿再去吗?等他们走远一点。”
孔林才不想被蒙在鼓里,当个聋子瞎子。
“不出去打探打探,只怕等危险来了,咱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跑都不知道,总不能一家子在这等团灭。”
宁氏拗不过,四坤站起来。
“爹,侦查敌情,我会,我跟你一起去。”
孔林才摆摆手。
“在这守着阵地,你娘和你三哥就交给你保护了,必要时可以先转移。”
四坤眼神晶亮,仿佛接到了不得的任务。
“是!”
孔林才起身探出脑袋去,确认附近没声音,才往外走。
四坤还不忘交代一句。
“爹,要是找到水,给我带点儿。”
孔林才注意力高度集中,被这一嗓子吼的差点跌一跤。
四坤还在担忧有铁,他最胆小了,他娘倒下了,还不知道多伤心。
想起有铁娘倒下的样子,四坤有点想回去看看,要是能把有铁娘带出来,有铁肯定很开心。
他至今还没有直面真正的死亡,就连爹说的爷奶家被炸了,他也无法想象,两位老人如何就死了。
爆炸在他的意识里,依旧停留在最大的炮仗那般威力。
今天这一场逃亡,在他十岁生涯里,仿佛一场随时可能醒来的噩梦,因为被爹护着,仿佛什么都隔着一层,他已经有点盼着醒来了。
家里仿佛泰山一般永远不会倒的房子,爹想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乌篷船,应该等梦醒了,就还好好的在那里,娘早就答应了,要进城扯布给他做新衣裳来着。
四坤拎了拎裤子,这是自从他裤腰上接了一截花布被人发现,闹了个笑话之后,他经常做的动作。
可是看着地上睡着的哥哥,他又有些羡慕。
要是他也睡着就好了,等醒来,肯定在自家的被窝里,娘做好了饭菜,喊他起床,还会用冰冷的手伸进被窝,摸他热乎乎的屁股蛋。
“娘,爹要去哪里?”
“不知道啊!”
宁氏牵肠挂肚,坐立难安。
要是城破了,他们一家能去哪里?
听北边来的人说,岛军可凶残了,看见老百姓的东西就要抢,壮劳力都要抓走去西边矿坑挖煤,学校里花家的孩子还要给岛军的孩子鞠躬……
蒋大帅怎么会允许金陵破呢,这可是首都,她把两个儿子贡献出去了,就是为了能守住都城!
现在她丈夫也走了!
宁氏猛地站起来。
“四坤,你在这守着你哥,娘去找你爹。”
四坤不愿意。
三坤睡着的样子,让他潜意识里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