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民煜的腿每天都在疼,他知道可能是骨裂了,这个药膏是德国来的,稀罕又对症,让他的拒绝,无法坚持下去。
陈茉看他不说话,一把将药膏塞到他手里。
“你救了我的命,你的命我也得照看着,身体是自己的,无论什么时候,别跟身体过不去,我好得很,不必为我担忧。
你要相信,什么时代都不能离开人才,总有一天,你会回去的。”
龚民煜想要说出口的话,被晚风吹散。
陈茉的安慰,仿佛一针强心剂,扎在他身上,瞬间把他支离破碎的心黏在一起。
有时候信念比坚持更重要,再坚持一会儿,谁都会,可要是身处黑暗,看不到头,再坚强的人都会绝望。
龚民煜前三十年顺遂得意,家庭美满,不过一夜间,大厦倾塌,妻离子散。
就在他身心俱疲,痛苦不堪的时候,有个高光照耀的稚嫩少女,眼神坚定的仿佛深夜里的北极星,给了他一点信念和方向。
握紧手里的药膏。
“谢,谢谢你。”
陈茉摆摆手。
“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我们大队从队长到村民,都很不错,你不要担心,养好身体,照顾好自己,到哪儿就过哪儿的日子,农民兄弟总能包容一切。”
龚民煜点点头,他搜索枯肠,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可以回馈对方,有些羞赧。
“我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
陈茉轻快的笑了笑。
“我暂时也不需要什么,不过我一直在读高中课本,以后要是遇到不会的题目,可以来请教你吗?”
知识曾经是龚民煜的武器。
“请教不敢当,只要我帮得上的,义不容辞。”
陈茉满意的放下心来,以后日子还长,有来有往,慢慢走动就是。
“好,不早了,你回去吧!”
“你先走,天都黑透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不安全,我看着你走。”
陈茉笑,也不反驳。
“好,那我走了,给你带的肉干记得吃。”
说着挥挥手,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龚民煜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安慰到了,刚才一直强忍着,这会儿黑夜中只有他一人,压抑许久的委屈,愤懑,仿佛决堤一般,这会儿再也撑不住,汹涌而出。
蹲在草垛子旁边,龚民煜抱着胳膊,还有手里的药膏,呜呜咽咽的哭。
孟雪站在草垛的另一边,有些肃然。
世道从未太平,历史车轮滚滚,带动的每一粒尘埃都能压垮一个时代的许多人。
前进的道路总是曲折的,推动前进的那些不平凡的人,崎岖坎坷,波澜跌宕,才是他们的人生。
孟雪只想做个俗人,等改革开放,抓住时机多赚点钱,成个家,当个平平无奇,逍遥自在游戏人间的富婆。
中华儿女有奇志,轰轰烈烈的伟大事业,就留给他们去创造吧!
漫天星斗都亮了,发泄了情绪,龚民煜也擦了擦脸,仿佛摆脱了什么枷锁一般,挺直了腰背回牛棚去了。
听着夜晚的虫鸣声,孟雪难得闲适,慢悠悠踱步回自己住处去了。
孟雪手里有钱,且不缺吃穿,但是她没想过在以前的积蓄上躺平,尤其是用自己的积蓄贴补窝棚的父母。
哪个时代都不缺聪明人,总要自己努力劳动,才能让一切理所当然。
眼瞅到了玉米灌浆的时候了,偏偏这几天骄阳似火,地干的要裂开似的,大队长急的嘴皮子都裂开了,把大队金贵的拖拉机头卸下来,带着会计连夜到市农技站买到水泵,没日没夜的抽水浇地,村民们也跟着挑水。
时间紧任务重,平时不怎么下地的陈茉这会儿都挑着水桶干。
龚民煜骨裂好了之后,干活也顺手许多,不过大队长照顾他,分给他的活儿是在河边给人打水。
轮到陈茉递过去的水桶,龚民煜手一抖,两只桶里都只有六七分满。
陈茉看一眼,心里了然,抿唇跟龚民煜对视一眼,虽然二人没有交谈,但是眼神里都盛满笑意。
孟雪领的活儿是撅着屁股一瓢一瓢的精准浇地,确保水源得到最大利用,活儿精细,压根快不起来。
干活儿慢了,手上不得闲,眼睛可以四处瞟,瞅见这一幕,孟雪老母亲一般,露出姨母笑。
经过几天抢时间浇水,玉米地顺利灌浆,开始第二轮锄草。
草料也不能浪费,分别送到养猪场和牛棚,给牲畜当口粮。
孟雪接连几趟,瞅见龚民煜帮陈茉卸下肩头重重的草篓子,心里生出一点羡慕。
啧啧啧,人家小陈丫头都有男人搭把手,她发育的比陈茉好,长得比陈茉好看,愣是因为性子泼辣,没人敢凑近。
在脑子里把知青点和整个村子适龄小伙儿都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