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一般道:“那姑姑,牵机散的瓶子是何模样?其上是否有标签字样?”
她所怀疑的,是将其盗出宫去的那人,如何得知这就是牵机散?
牵机散为皇室秘药,天底下只此一种,并不是摆在太医院诸多药格上之一瓶,因此无论公冶世家呈进宫来,又或者荣遇携去赐死罪人,都犯不着特地写个标签注明是牵机散。
但若只是一个普通的药瓶,偷盗的那人根本不知这其中是何物,又根本犯不着冒着风险将其带出宫去,万一只是一瓶普通香料或者补药呢?
据阿秋推测,那人主要还是为盗汉砖而来,牵机散当时只是顺手牵羊而已。因为汉砖是李明远赠送皇后之物,而李明远朝觐是当年大事,人人皆知。
但皇帝打算以牵机赐死上官皇后的事,定然没有几个人知道。只要荣遇不说,便不会有当事人之外的人知道,但荣遇当然是守口如瓶。
褚元一发了会呆,像是在回忆往事,半晌才道:“那瓶子是紫金朱砂的,看着挺漂亮。我怕时间一长,自己忘了那是何物,所以偷偷以皇后的御墨在其上写了‘牵机’二字。”
阿秋只呆瞪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褚元一尚不解,睁着眼睛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妥吗?这牵机散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藏在哪里,若我不记得了,有朝一日无论皇帝皇后问起来,都是大事。我为免挂一漏万,才这样办的。”
阿秋苦笑道:“没什么不妥的,姑姑办得极好。”她站直身体,伸手摸了摸面前褚元一乱蓬蓬的头发。片刻后道:“姑姑,你安心在这里。等我完了这里的事情,便接你出去。”
要查证的事情结果已经清楚,她须得离开向顾逸汇报。褚元一藏在此禁地,人畜无害,又有宸妃、苏锦兰等人暗中照拂,目前仍算安全。
褚元一有时糊涂,有时又并不糊涂。她摇头笑道:“你离不开的。咱么娘儿两个,注定都是一辈子在宫里的命。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安师兄也在这里。”
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就那般自得地出殿门而去,倒像是去自家门外散步。
阿秋倒是怔了片刻,这还不死心,返身上梯子,向褚元一所指的那个原本放三块汉砖的格子瞧了一眼。
那其中果然空空荡荡,了无一物。
虽然这是早已想到的结果:若赐予上官皇后那瓶牵机散未曾被人盗去,也不会有如今北宁馆中胡妙容被牵机散毒死一事。这两件事一因一果,果子已经在那里摆着了,原因也就不言自明。
只是她仍然觉着,这瓶牵机散当年牵涉到的事情,何等惊心动魄。故此想要看一眼当年的痕迹而已。
一代名后上官琰秀险些陨于这一瓶牵机散之下。如非荣月仙当时设法拖延,皇帝即使后悔赶到,也就晚了。
而如若当时这瓶牵机散赐死不成,立刻被荣月仙收回保管,也就没有今日之事。
即便这牵机散落到了褚元一手中,她若粗心大意一些,未曾在药瓶上写上“牵机”二字,偷盗汉砖之人,亦未必想得起要拿走此物。
种种似巧合,似人意。然而人意扭不过大势。皇后终究病殁,而在这中间搅风搅雨,蓄意破坏南朝与朔方军关系的那人,即便没有牵机散,也会想出别的方法来栽赃陷害。
只是身在局中的人的作为,恰能明了这个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且果报自受而已。
阿秋怀着这般感慨,走出栖梧宫外。
她刚迈出大门之外,顾逸便飞身掠落她身前,目光炯炯注视她道:“可有收获?”
阿秋摊开双手,苦笑道:“唯一得到的结果,便是当年赐给上官皇后的那瓶牵机散,极大可能是同着汉砖一起被盗出宫的。应当就是褚夫人胡妙容服下的那一瓶。”
她感觉极为敏锐,一眼瞧去便觉得顾逸身上有露水草叶痕迹,诧异道:“师父不说在门外等我吗?可方才这阵子你似去了别处?”
顾逸略为一怔,放缓声道:“我不是按时回来了吗?”他是瞧着她与褚元一一起进入栖梧宫,又看过了附近四下无旁人,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才快速离开片刻的。
阿秋亦无暇想及他话中之意,道:“那师父是去哪里了?”
顾逸欲言又止,瞧了她一眼。阿秋已然察觉,心思甫动,便立刻猜了出来,道:“师父必定是追着那苏锦兰去了,要看她的主人是何人。”
顾逸只轻叹一声。那意思即是说,什么都瞒不过她。
阿秋道:“也不知为何,一到了栖梧宫,你们一个个都那么怪。元一姑姑如是,师父你也是,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似的。师父便是要去查证那苏锦兰的主人是谁,也用不着瞒我啊。难道我还会生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