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鸟啼。落脚之处是最饱满的鸟腹。
问迹往下看过去,偌大的洞窟通铺了满地的白色绒毯,即使只点了两盏花灯,也不显得昏暗。影影绰绰的光影晃荡间,投射出的榻影跳跃在满刻的壁画上。花灯纸皮上的游鱼映在墙面,正巧落入壁画上的婴儿手中。
黑影微动,方才斜倚在榻上的风姿绰约的赤足美人撑坐起来,倒影盖住了其后抱着婴儿的女童,严丝合缝。
“姜沤珠。”问迹出声道。
美人歪了歪头,没应声却也没否认,像是也不意外会有人认识自己。
“承蒙委托,但求一见。随我走一趟罢。”
姜沤珠笑出声来,缓缓站起,却还是一副懒散妩媚,“你怕是还弄不清楚状况,受制于人的是你。”
问迹眼睛下瞥,与她对视,却根本没有低头,浑不似瓮中之鳖的睥睨。微微偏头,手上不知道捏了个什么动作,原先还似翩飞的竹鸟倏地停了动作,悬停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喉咙处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鸟啼,随后尾翼关节碎裂,咯吱咯吱的脆裂声响连绵不断,硕大的竹鸟瞬间分崩离析。
问迹从漫天的碎竹片里现身,站得笔直,掸了掸浮尘,平静道:“不堪一击。”
姜沤珠“嗤”道:“自作聪明。”
问迹凝眉,下一瞬果然感受到自己的脚似乎被定在了原地,法力更是一丝一毫也使不出来了。她轻叹一声,心道一声大意。
久疏于实战竟也忘了阴司的人有多狡诈。那竹鸟看着是个牢笼,实则却是唯一的安全界。
“不堪一击。”姜沤珠抬脚走到她跟前,嘴角挑出一抹笑意,“就这样不堪一击的阁下,凭什么觉得能够带我走?”
大约是看她一丝法力也使不出来,姜沤珠心情颇善地绕着她打量了两圈,确定的确是她砧板上的鱼肉了,才抱着手臂重新走到她跟前,手指悬空敲了敲,“让我猜猜是谁叫你来的?”
“该不会——是芒寒那个巫医罢?”姜沤珠自问自答。
她陡然倾身,几乎只隔了一掌的距离。在这个时候问迹竟然发现姜沤珠生得极为好看,是那种非常妩媚的美艳。
但这张极美艳的脸上戾气陡升,“那等草菅人命的巫医,便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更不配,再站在我面前!”
问迹回神,道:“我不管你们的私仇或是旧怨,我只管拿钱办事。”
姜沤珠冷哼一声,道:“只看你还有没有这个命办事了。”
问迹轻叹一声,道:“姜姑娘还是不够狠心,又或许实在是自信。既压制住了人,就绝不该再给她动弹的机会。”
姜沤珠眼睛一眯,又听她道:“姜姑娘大概对我也有些误解。”
她拿出一只草编蜻蜓,指尖一弹,蜻蜓翩飞,卡在壁画最中间婴儿的心口。
姜沤珠眼睛微扩,步摇在偏头的时候撞击发出清响,却并未拍到脸上。
“我从不是莽夫,”问迹动了动腿,显然制约的法场已经不复存在。
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自腿侧缓缓抬起,手心翻上,一根墨黑的权杖凭空抬出。每显现一寸,杖身隐约缠绕的白烟就更缠绵、更具象。
直至她的手抬至胸口,手掌上似乎有什么丝弦缠绕,微微发闪,又很快湮灭。她翻掌在空中虚握,手指合围,权杖展露全貌,烟气和流光骤消,在这权杖顶端、比肩之处,横空出现一盏凤首箜篌,弦断三根,底部与权杖浑然一体。
问迹偏头,视线逡巡在许久未见的法器上,“你刚刚问我凭什么。”
问迹抬头正视她,“就凭,只要我出手,阁下必然只能做阶下囚。”
权杖抬起再震地,一个轻巧的提起放下,触地之时地面微震,断弦轻颤,飘摇无依,若有似无的白烟自地底升起,包裹成一个缚网,在顶端交汇成结,再次淡化消散,内里的人却无法走脱。
问迹淡笑道:“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