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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绝响(2 / 2)

们见到她,都是笑容满面,一脸讨好的情状,而黄朝安最近索性告了假,几乎完全不露面,想来是心虚怕与她照面,索性回避。

想来赵昭容远远扬声送出,直震动了整个棠梨苑的那句“谁要插手破坏《白纻》,便是与我赵灵应作对!”还是相当管用的。

王朝前飞凤四卫中心计第一,御前第一才女赵灵应,她对朝官同僚还只是或刻薄或圆滑,她对下面的人则可以当得起“心狠手辣”四个字。

而负责为《白纻》配乐器的乐府坐部,更是绞尽了脑汁。

当舞部排练《白纻》时,坐部诸乐师长也都来观摩过。他们的反应与赵灵应是出奇的一致。

先是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屏息不语。最后神色凝重地彼此交头接耳。

最后合计出的结论:坐部目前必须将为《白纻》配乐列为本部这个月的头等大事。绝不可因为音乐表现平庸而拖整个《白纻》后腿。

而且,需要创新、完整地设计配乐方案。

坐部每天都会来一名箜篌伎,一名洞箫师,一名琵琶师,轮换着为舞伎们配乐。虽则薛红碧是不喜欢洞箫师和琵琶师的,但是目前练习阶段,如果从早到晚都是同一名乐师弹奏,这样漫长的练习时长演下来,乐师怕是连手指关节都会练至变形的。

每日伴奏的乐师会时常更换,不是固定的人选。因为三十六人的舞蹈表演,实际宫宴现场配乐也不会只有一名乐师一种乐器。坐部亦须通过排练、筛选和不断尝试,确定最终呈演的乐师阵容。

实际上,舞者与乐师亦是互相感染的。

有感染力的音乐,会激发人心中之情绪,好的舞者闻之便自然做出种种神态动作,象形拟物,惟妙惟肖。

而美妙有意境的舞姿,亦会传达给乐师另一种生命的韵律和节奏。乐师以目观之而中心有感,便会令手下流淌的音乐具备不同的素质和性情。

薛红碧对于坐部派来的所有乐师,暗中一律都是摇头的。她现时在孙内人管领、教训之下,已不敢再如往日般,种种情绪皆形诸于面,动辄大喊大叫。不过,她看不上那些乐师,是很显然的。

一是《白纻》随着演练越发深入,境界亦更自高深。如今的坐部伎,在她眼中是已经配不上她们舞部的舞了。

二是珠玉在前,薛红碧心中也是有比较的。当年她演出《白纻》时,配乐的主体乃是石长卿的一管洞箫。而石长卿乃何许人?前朝宫中吹管第一,无论北朝羌笛、南国笛箫均达化外之境,被当时人品评为“笛中之仙”。

之前刚接手舞部时,薛红碧看看舞部如今状况便知了大概,是没指望折腾出什么花样的,能中规中矩交个差就不错了。故此她绞尽脑汁,想出以箜篌配乐的方案,想着超越绝无可能,别出蹊径或者能凑数交差,不显得太敷衍。

而到《白纻》已经排演到了如今的水准,舞伎们的表现已经超过前代,那么按她心目中的标准,配乐自然就不能比前代差了。

实则孙内人也是这般想的,甚至乐府中技艺最工的乐师们也都是这般想的。

可是,乐府又能到哪里再变出一个石长卿来呢?

乐府现今的坐、立二部乐,人才状况比舞部为好,因为舞部对容貌、身体能力有要求,大多数舞伎一旦过了二十五岁便无法如少年时那般得心应手的控制肌肉关节,且身形体态亦无复当初的轻盈若燕。因此舞部伎者的年龄便限定在十三四到二十岁之间,除教习外,亦不可能有前代老人。

但乐器之道,是可以终身修习,且更精进的。自然在呈演的时候,年轻美貌的乐伎哪怕技艺没有那么出色,也会比年老而白发苍苍的乐师更讨人喜欢,但乐府所面对的是公侯世家、贵宦名流,情操格调都较高雅,也没有那般以貌取人。因此,有不少的前代乐师便遗留下来,并录名于技艺要求更高的坐部,继续从事乐道。

但即便如此,如石长卿那般可称国手之人,也是断然没有的。

所谓凤毛麟角者,便是世间稀少珍贵,更近乎变异的存在,不是鸡的数量足够多,就一定会出现一只凤凰,也不是虎豹的数量足够多,就会出现一只麒麟。

给《白纻》配乐,成了乐府上下烦恼的头等大事。

这一日一大清早,众舞伎和阿秋刚到响屧廊准备开始早功,便见坐部的乐师长领着一个小黄门自长廊而来。

那小黄门大约十四五岁,眉清目秀,气质疏朗,若非一身宦官服色,当是个俊俏少年郎。他跟随师长而来,步履不疾不徐从容自若,手上还握着一管竹箫,上系着莲花金牌、绿色流苏玉绳。

孙内人只看了那小黄门手中的箫一眼,便神色凝重,低声问乐师长道:“这是……安公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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