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唐三藏随即打开了门,发现来人正是金池长老。
三日不见,此时的金池长老看起来神色很不好。
只见他的脸上不知为何生出了层层黑斑,明锐禅静的双目也化作一片昏暗。
原本的佛性祥和消失不见,一根根竹节从他的后背探出,浑身上下散发出阵阵散不去的妖气。
“金池长老,你半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看到来人后,唐三藏随即问道。
“圣僧,这几天您在敝寺,不知住得是否还习惯?”
金池长老没有明言,却是突然嘘寒问暖起来。
唐三藏客套了一句,“青灯古佛之下,有万千经卷相伴,自是乐不思蜀!”
“您觉得,老衲以及寺中众弟子待您如何?”
“自然是无微不至。”
“那么这大道真经,可令您有所裨益?”
“经书奥妙无穷,让我受益匪浅。”
“既然如此,不知您能否看在这一番地主之谊的情分上,帮老衲一个忙?”
绕了大半圈后,金池长老支支吾吾的,终于回到了正题,“圣僧,可否将您的锦襕袈裟借我一用?”
果然,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了!
唐三藏心里一阵警惕。
这老和尚,可真会挑时候啊!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人家刚刚以上宾之礼相待,又为自己指点修行,紧接着便伸手问自己借取袈裟。
若是不借,别人定会以为自己吝啬抠搜,没有半点大唐高僧的气量。
可若是借了……
“长老,您借这袈裟,不知是拿来何用?”
带着这一念头,唐三藏试探问道。
“只因老衲最近深受魔念所困,我怕自己定力不够,失手犯下滔天杀戒!”
金池长老苦涩道,“而锦襕袈裟乃菩萨亲赐的佛门至宝,蕴含无上佛法,可令人阴邪不侵,免堕地狱。”
“所以老衲这才冒昧相求,只为以袈裟渡化心魔,以免误入魔道……”
这……
听了这话,唐三藏犹豫了。
毕竟在他的刻板印象中,把袈裟借给金池,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一经借出,只怕要惹出一大堆麻烦来。
可现在金池行之以礼,晓之以情。
无论是冲着这三十五部大道真经的情谊,还是出于他借袈裟的理由,自己似乎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
毕竟金池长老前些日弹琴入魔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现在虽然看似已无恙,但周身上下依旧妖气萦绕,丝毫没有了之前在俗世时的慈眉善目。
若是心境稍有不坚定,指不定还真有可能误入歧途……
“只是不知,这袈裟你要借多久?”
思绪间,唐三藏这般问道。
“一夜!只需一夜,这袈裟便能助我摆脱苦厄,将我心中魔念彻底根除!”
金池长老眼前一亮,“届时,老衲自会将袈裟完璧归还,再谢圣僧无量佛恩!”
话已至此,事已至此。
唐三藏即便如何不愿意,一时间也找不出好的推辞。
“既然如此,那贫僧便成全你罢!”
一番纠结后,他终究还是将锦襕袈裟从身上褪下,递到了金池长老面前。
“谢圣僧恩典,老衲定当不负众望,早日消除魔障!”
金池长老喜出望外,连忙毕恭毕敬接过了袈裟。
“既然如此,老衲便不多打扰了,还望圣僧也能早日修得正果!”
留下这句话,金池长老也不再多留,随即匆匆忙离开了藏经阁。
“罢了,但愿只是我多虑了吧!”
看着金池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唐三藏一声叹息。
随后索性不再多想,重新回到了阁中,继续参研起未完的经书来……
时间,逐渐来到了深夜子时。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阵阵断断续续的琴音,却从禅院最北侧的厢房中响起。
夜深了,金池长老依旧不曾入眠。
却继续待在那厢房中,和往常一样的若无其事地弹着琴。
可他的双目已化作一片黑暗,一根根竹藤从后背生出,犹如一只只爪牙在风中游荡。
原本借来平抚心中魔念的锦襕袈裟,却被他随手摒弃在了一边的衣桁上。
圣洁的佛辉不断从袈裟中散发而出,却怎么也驱散不了,那充斥着满屋的怨气与妖气。
而疯疯癫癫的琴婆,此刻也出乎意料的没有嚎哭也没有癫笑。
却是撑着半截身子垂着眼泪,一双浑浊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正弹着琴的金池长老。
一竹一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