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日赤脚在大殿里行走,已经是作为送葬的礼仪,情形何等悲怆,也未来得及做些其他思考。
至于平时,这里更是她的禁区,未曾踏足于此。
她在这秦国王宫里,外人看着羡慕,实则除了享用锦衣玉食之外,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生活琐事,还有孤寂。
眼睁睁看着楚国覆灭,家族宗室被大力打压。若不是凭着她的皇后身份,恐怕那些王室宗族之内的人,一个也留不下。
在秦国的历史上,凡是嫁入秦国的公主们,多有在秦国叱咤风云之辈,只是到了她这里,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活在先帝嬴政身边,她这个楚国公主,秦国皇后,全然没有任何存在感。
天下是属于秦始皇帝的,但是属于她这个皇后芈兰的,只有一方椒兰殿。
她一不敢干预前朝的政事,以至于全无权势,二也未收获夫妻之间应有的感情,深宫寂寞,倒和寡妇没有不同。
无权无势,无情无爱,这自然过的是非常憋屈。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这宫里,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给秦王生的长子。
从前种种都已经是过眼云烟。重要的是,如今她可以在这咸阳宫里四处走动,大口大口的呼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昔日的皇后既然成了太后,自然换了一身装束。
耳边著着光洁莹亮的大秦珠,头发上并没有年轻妃嫔繁复的发饰,只是用较为玲珑精致的发冠向后高高扎起,虽然尚未作态,已有威严气势。
这穿的自然是最好的皂色丝质的朝服,两边用金线绣有寓意祥瑞的神鸟的图案。
栩栩如生的图案,精良的质地,相得益彰的配色,都让这位帝国的太后显得仪态万千,浑身散发着高贵和卓越的气息。
更让二世感到意外的是,他母君的头发却好像是一夜之间从微白变成黑色。曾几何时,他还未被立为太子前,扶苏还担心他母君熬不到嬴政驾崩的时候。
而今却全然不一样,她是神态和仪态都焕然一新,几乎改容换形了。
只是她如今华冠丽服,光彩照人的来到章台,不见那人,心中无限凄凉。
说起来,秦皇这样的雄主,天下英豪慕之,更何况闺中女子呢。
能嫁给秦王,自然也是那个时代女子引以为荣的幸事。从前的宣阳夫人一直是这样想的,这也成了她痛苦的来源。
芈太后昔日自然也和其他女子一样爱慕秦王,但是秦王心中可无有情爱,又或是,这情爱给了别的女人。
“母君今日来此,为何凝噎不止。先帝已去,若是母君再因为追思先帝再抱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太后转回身,目光定定地看着扶苏。
“陛下——”
太后忽然的喊了这样一声,扶苏莫名心里一惊。
“哀家想来看看陛下,听说前朝事务繁杂,陛下这些时日忙的不可开交。哀家已经许久未见到陛下了。”
“母君挂念,差人来知会一声就是,朕自然会去看母君。何必劳烦母君亲自跑一趟。”
扶苏扶着太后坐下,亲手给她奉茶,一如已往。
太后接过,随后出神的和她的儿子对望。
“你从前是温和敦厚,心底柔善的人,怎么如今我看着你,全然换了个人似的。”
“自然是——”
剩下的话,被扶苏吃回了肚子里。
自然是为了帝位。
“母亲多虑了,朕没变。倒是母君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太后说她是想他这个儿子了,扶苏自然知道没这么简单。
太后嘴唇微微颤了颤,再三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她儿子,而不是先帝之后,她缓缓吐出近日烦扰她的一件事情。
“哀家听闻,你提拔了皇后的兄长王戊为御史大夫,还让他代陛下前往楚地巡查。”
扶苏悠悠道:
“母君虽然身居后宫,但是这前朝的消息,却也灵通。”
芈太后听了这话,只觉得皇帝有埋怨她的意思,自然微微皱眉。
“此事发生已有月余,哀家也是近日才知道。只是,这样的大事,你为何不同哀家说一声。”
“母君从前从来不问前朝政事,如今这是怎么了?”
“陛下的皇后,乃是先帝的重臣帝国的前丞相王绾之女,王绾病故,王戊被先帝提拔为上卿。只是陛下初继位,竟然将并未立下什么大功的王戊提拔为御史大夫。御史大夫乃三公之一,群臣之首,也是帝国未来的丞相。”
扶苏听了,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明显的神色,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
“母君所说,都是事实。”
“看陛下神态自若,想来还不知道此事已经引起了朝臣的非议。”
扶苏自然疑惑。
“非议?”
“这王戊处事平平,并不足以担任御史大夫之职。可是陛下非但提拔了他,还给了他先斩后奏的权利,朝中多有臣子为此感到担忧,认为他不足以胜任此事,此行怕是会失了陛下的威严。哀家虽然不问政事,但是也知道,皇帝会否用人,那可关系到国家的存亡。”
“王戊虽然是已故王相之子,但是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