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二三年,秦始皇二十四年,秦王政三十七岁。
明媚春日朗照于广袤大地,万物开始了又一轮复苏,草木渐青,绿意朦胧浮在柳梢上。
渭水似一条银练,环绕咸阳城,在山涧叮咚作响。
当华阳宫中的喜鹊们在枝头齐聚时,扶苏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
而二公子和三公子,也均已成婚而后迁出了咸阳宫。看着自己的儿女们开枝散叶,自然是一件让嬴政万分高兴的事情。
即便有两个相国、还有扶苏帮助他处理政务,但是嬴政还是每日批答的奏章多达一百二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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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政殿,朝会。
蒙毅为廷尉,事事皆缘法而行,做事有典有据,越发受嬴政喜爱。
而嬴政成为皇帝后,更是意气风发。
对于政务,非但没有热情消退,反而忽的猛增。
事必躬亲,每日不处理完那些政务,就绝不休息。
长期积劳,自然对身体极有损害。
嬴政顶着两只熊猫眼,端坐在王座上,疲态很明显。
蒙毅上前:
“陛下,今栎阳狱中,罪臣程邈,依照我秦国之篆另造新字,命名为隶书。字体简明,臣以之为奇,可以用之,遂献于陛下,请陛下过目。”
说罢,蒙毅将怀中一卷竹简呈了上去。
隶书——
扶苏心里咯噔一下。
他造的纸,不能白白堆积在仓库里啊,听申聿说,老鼠倒是对纸爱不释口。
嬴政展开竹简。
隶书字体纷纷附在秦篆左下方。
嬴政看到,这隶书确实简单明了。
“善。”
廷尉复请。
“今陛下统一文字,不若推以隶书,以隶书为公文书写之体,而秦篆,则为陛下诏令之体。”
“便如此。”
嬴政忽的又道。
“汝方才言,是罪臣程邈做此隶书。”
“正是。”
程邈,嬴政是记得他的。
当初他入狱,是因为他出言触怒了朕。
没想到,他竟然在狱中作出了隶书。
嬴政又道。
“程邈有功,朕决定赦免他的罪。”
蒙毅当下心里闪过于法无据四个字,但是很快,他如何敢言个不字。
“唯。”
扶苏像个世外之人一样,旁观着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皇权。
扶苏顿了顿,也该到他出言了吧。
秦国的官职体系还未成熟,依旧是将比文臣多。
而职权体系更是不明朗。
扶苏为治粟内史,掌管粮食钱财等物资,但是左相隗状在担任相国前,就一直担任的二十治粟内史。
因为年龄和阅历摆在那里,就算扶苏对于运算之事很精通,但是隗状才是真正管粮食、钱财的人。
扶苏一直想对商业出手。
但是他得等一等。
起码等等到成年,所以扶苏就默许了左相帮他打工,而后他心安理得的做个挂名治粟内史。
正是因为扶苏很有空闲,而秦国的官职体系也尚不完善,所以扶苏想钻个空子,由他从嬴政那里揽下了这在全国推行隶书的任务。
扶苏只好再次提出推广纸张的技术,好让文字传播的更快,让天下百姓们都识得隶书。
但是,从前这掌管文教的事情,似乎是被多个人负责。简单来说,没有固定的人负责。
秦国,教育只是供给贵族,当然也用于官僚阶层人才的培养。秦国历来不兴文化,他们要的只是切切实实的利益。
但是现在,李斯是太学祭酒,虽然名义上这个职位的级别要比大夫还低,但是他如今确实是管理天下文人诸事,也负责了贵族教育一事。
太学一旦督造完成,贵族子弟就可入学。
可扶苏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因为上次,他因为建议嬴政在全国推行纸张,惹得他生气了。
李斯却上前道:
“陛下,臣闻太子殿下曾造出纸张来,轻易便捷,若是能将这隶书和殿下所造之纸两相结合,其文字统一之速,必定极快。”
王绾静静立着。
太子造纸,此事广为人知。
据说是有一天,华阳宫里忽的飞出来一张张白色的东西,有大臣路过将纸捡起来带回家,发现可以在纸上起笔。
于是这样稀奇的玩意儿就在咸阳宫里传开了。
但是这小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人人不知。
但是太子造的纸确实引来了咸阳百姓们的欢喜。
太子才华横溢,又重民生,在百姓中声誉极佳,威望也极高。
不过,也是事后,华阳宫的仆人才讲明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太子造了纸,陛下弗肯用。
但是太子又不忍毁之,只好积压在仓库里。
正值春回地暖,又来大风,于是太子想要晒晒纸,可没想到风一大,纸全部给吹了出去。
这新玩意可在咸阳城是个稀罕物,一时间人人都想一睹风采。
传闻此物似叶非叶,王绾他自己虽然是相国,还是扶苏的翁父,也没见过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