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朱三的言下之意时,难道他见得多了?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感慨?
师爷洛秋山道:“等你以后在京城呆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在这地界上……想要浑身干净,不沾一点浑腥不是一件易事。”
朱三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自己的师爷这么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问:你也是那样的人吗?
可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他怕问了,会伤到他与洛秋山的友谊。
从书房离开,师爷洛秋山走到一座假山旁,望着天空中的月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另一位师爷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都过去那么久了,放下吧。”
“早放下了,只是今日遇到了相同之境,有些感慨罢了。”
“那不是你的错,你那个时候毕竟还小。”
……
师爷洛秋山一直告诉朱三,他只想做幕后军师,不想走到台前,台前太麻烦了云云。
不管有诸多恰当的,最隐秘的那条却一直没有透露出来——他是罪臣之后。
因此,除非大赦天下,他这一支三代内不能做官。
勤帝掌权,为以示皇恩而大赦天下。
然而可惜的是,经历了那些之后,他累了。
书房。
朱三内心古怪,脸上却没有露
出任何异样:“这事洛先生……已经跟我说过了,只是这事洛先生的私事,我不好对外言论。艾先生的心意,我已明了,你与洛先生是共事一主,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事我就当没听见,以免伤了你二人和气。”
师爷艾鹏涛也是聪明人,立马拱手笑道:“看来是我妄做小人了,大人知道即可,如此我也放心,不用担心大人被人蒙蔽。天色已晚,我就不耽误大人的时间了,就此告退,还请大人早做歇息,以待明日。”
“先生亦是。”
……
这大概就是师爷太多的“麻烦”吧!
朱三感觉到了一种甜蜜的负担。
所谓师爷,又叫幕僚、幕友。
在没有做官之前,朱三也不知道衙门里居然有那么多学问,除了正常入职的胥吏外,官员自己还需要“自聘”师爷,以便协助自己处理衙门中的各种事务。
既然是“自聘”,银钱自然是自己出。
而师爷不只一位,主要有刑名、钱谷、书启、征比、挂号等,名幕繁多。
这么多人加起来,数量不小。
不是朱三想偷这个懒,非要招那么多人,而是做官跟实际处理日常事务完全是两回事。
不是他读书时日太短,经验不足,而是眼下的科举就是如此——科举考四书五经,问刑名
,但疏于律案,不识度支。
于是乎,落到具体的日常政务时,朱三一不会写衙门公文,二非专业讼师,精通律例,这可就要了命了。
他就会,就只能招聘幕友,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即使不想花这笔钱,也不得不花。
慢慢在工作中,与这些师爷接触的时间长了,好学的朱三这才摸清楚了衙门里的内部套路。不过也只是达到摸清,不被蒙蔽的程度罢了,相较于那些世代专精此事或以此为生的专业人才,他还是差了一些。
因此,在入京的时候,朱三问过几位师爷的意见,将洛秋山、阙信厚二人带进了京,剩下的留给了继任者。
一个是故土难离,拖家带口的不方便;另一个他们熟悉的也只是当地的衙门,对千里之外的京城地界底气不足,不想冒这个险。
洛秋山是京城人士,朱三回京,他不过是重回故土。
而阙信厚呢,他本来就是洛秋山介绍给朱三,拖家带口投奔朱三的,因此朱三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不要以为离了地方官,到了京城,师爷就用不上了,你照样要处理各种公文、繁杂的日常事务,照样需要一群熟悉律法、精通官样文章、熟识官场套路的“帮手”。
洛秋山、阙信厚二人的本事朱三是见
识过的,但二人离京多年,稍有生疏,再加上人手方面的考虑,朱三到达京城以后,又重新补足了几个师爷。
其中便有艾鹏涛。
与跟洛秋山亦敌亦友的阙信厚不同,新人艾鹏涛可谓是“竞争味”十足,在短短的几个月试用期结束转正以后,就露出了自己的“攻击性”。
这不,洛秋山今天才露出了一丝异样,艾鹏涛就故意落后一步,跑到朱三跟前揭洛秋山的短了。
朱三在艾鹏涛后才泄露出自己的情绪,无奈地摇了摇头。
洛秋山很少提及自己的私事,朱三知之甚少,若不是艾鹏涛今日提及,他还不知道洛秋山曾经有过那样一个过去——一位同样因为放利子钱而进了大牢,被砍了的母亲,以及一位懦弱,只会将所有责任推到母亲身上的不负责任父亲……
艾鹏涛说那些话,也知道伤不到洛秋山的根基,不过是想破坏洛秋山在朱三心目中的印象,从而给自己争取一个可以上位的机会罢了。
同样是师爷,主人面前的第一师爷跟其他师爷还是有区别的。
虽然朱三自认为自己一碗水端平,对新老师爷都十分宽厚,但显然在某些有野心的人眼里,那个“第一师爷”的位置还是非常有吸引力。
只是,朱三没办法告诉艾鹏涛的
是,这个“第一师爷”的位置,他恐怕是争不过洛秋山的。
没办法,谁让洛秋山还是勤帝的眼睛呢?
更何况,洛秋山确实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第二日。
在朱三将郝、沃两家的罪证送到京兆尹计大人跟前时,京兆尹计大人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那个总兵大人没跟你说,他也往我这里送了一份?”
“你已经有了?”朱三愣住。
这个“也”,京兆尹计大人不会以为他手里这份是那个所谓的“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