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天边突然飘过几朵乌云,俄而狂风四起,暴雨如注。
雷声隆隆之间,让帅帐中争论不休的众人吃了一惊,闭口不言。
此刻,坐在帅位之下的范增脑袋微微低垂,似乎在思索,又或只是在闭目养神。
司马欣突然长笑一声:“我听闻联军将领尽是英雄豪杰,谁料想闻名不如见面,吵吵嚷嚷几如市井村妇!”
“好大的狗胆!”英布勃然大怒,长身而起,手按剑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将对方斩杀当场的意味。
此时帐外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一隅,让帐内众人看见手扶案几的项羽,以及一双生有重瞳的双眼。
虎视眈眈,令人胆寒!
迎着项羽骇人的眼神,英布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项羽嘴角扬起,但声音却冷冰冰,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我等无礼,让秦使见笑了。”
不等司马欣客套几句,他看向陈馀韩信:“本将帅帐,难不成是乡间集市?谁都可入得?还不退下!”
陈馀脸孔涨红,颌下胡须猛烈抖动,旋即在众人轻蔑的眼神中转身就走。
至于韩信,则一脸无所谓的倒退几步,转身离开。
胯下之辱都受得,难道几句呵斥就受不得?
君子藏器於身,待机而动!
看着重新归于沉寂的帅帐,项羽再次闭口不言。
韩信所说,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区区一个章邯,真的能抵挡得住他的进攻?
只是养寇自重罢了。
正如当日那个女相师所说,他只是联军的上将军,一切的权利都来自于坐镇彭城的那个牧羊人,楚怀王熊心!
即便是项梁留下的余部,也只是因为想要灭秦,才会暂时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
毕竟项梁,只是他的叔父,项襄,才是项梁的嫡子。
无论是父子相承,还是兄终弟及,项氏一族的领袖都轮不到他!
按照韩信的打法,灭了章邯不成问题,攻入关中也是易如反掌。
但,即便是依照约定,楚怀王承认先入关中者为王。
可是他,项羽,要如何做这个关中王?
楚军一撤,联军一撤,仅凭他自己一个,如何能够掌握偌大的秦国?
只有收服章邯,以及章邯统辖的二十万秦军,他才能坐稳这个秦王,才能帅军东出,一扫天下!
彼,可取而代之!
年轻人,太幼稚……项羽看着帐外持戟而立的韩信,嘴角略微扬起,只知道打打打,一辈子就只配做个执戟郎!
项羽视线慢慢扫过众人,尽管他对章邯的约降很是心动,但看帐下众将却并不以为然,尤其是楚军中的英布、桓楚和蒲固。
这三个人掌握着楚军一半以上的军队,自己指挥他们作战没有问题,但牵涉到这种事情,他们更加倾向于听从楚怀王的命令。
而且,只诛杀赵高,不诛杀秦王,自己想要成为关中王,就必然有一番波折。
所以。
此刻项羽已经知道了要如何去做。
那就是,拒绝。
项羽看向司马欣,语气冰冷:“回去告诉章邯,他没有任何能够提条件的权利,限他一月之内向楚军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司马欣微笑点头,好像是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他慢慢站起,长揖及地而拜,之后一言不发的又慢慢退出帅帐。
过了一会,项羽看向低着头,昏昏欲睡的范增:“亚父,我军之粮草可还充裕?”
范增微微抬头,昏黄的眼睛肿神色莫名:“一月之粮足矣,再多,就需要等赵王调拨了。”
项羽颔首,看向张耳:“此事,还需赵相尽快督办。”
他突然皮笑肉不笑的低语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我军始终缺粮呢?”
项羽貌似不经意间,视线扫过状似昏聩的范增,眼神中同样闪过一丝莫名神色。
…………
阳翟郊外,韩王行宫。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入,洒在刘盈身上,他随之转醒,只觉天朗气清,心情舒畅,除了身上隐约有些酸痛。
嗯,这主要是每日练剑所致。
他准备惯例踹一脚睡成死猪的小萝莉刘乐,然后从床上一跃而下。
只是当他刚刚有所行动的时候,小萝莉猛然睁开眼睛,一双豆豆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我就知道是你!”
她猛然坐起,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想和刘盈拼了。
此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穿着一身湖蓝色曲裾的吕雉走入。
刘盈顿时抢上两步,恶人先告状:“母亲,姐姐打我!”
刘乐坐在床上,神情呆滞,泫然欲泣。
不好!真奸诈……刘盈心中警铃大作,小孩子打架,通常都是谁哭谁有理,但要是让他此时把脑袋埋进吕雉怀里哭唧唧,他又做不到。
吕雉懒得分辨谁是谁非,抬手一人给了一巴掌,接着看向露出满脸委屈的刘盈:“今天是你大父寿辰,赶快洗漱一下去门口迎客!”
刘盈有些疑惑的指着自己问道:“我吗?不是应该四叔迎客吗?他才是大父的老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