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饿了吧?”岳筝偏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无所适从的样子,噗嗤一笑,从内襟里掏出一块软软的小饼,掰了一块塞进他嘴里。
“桂花糕,十五文一块儿,现在你欠我十五文。”
“......”
见霍怀舟咬着饼,一脸呆滞,岳筝又嘻嘻笑了起来,猫儿眼转了转,又摸了摸霍怀舟的手,道:
“你还看我作甚,吃了我的饼,就成了我的人,自然要守我的规矩。”
岳筝还没摸够,霍怀舟却已经将手抽出,他垂着头,脸上依旧是那幅冷漠的样子,轮椅转了个个儿,往厢房去了。
岳筝笑得打跌,她刚刚瞧得分明,霍怀舟虽然脸上神色不动,耳垂却红了一大片。
明明是神威无敌的飞虎将军,在她眼中,却成了一只动不动就亮爪子的蠢笨大猫。
房里炭火烧得足,岳筝飞身上床,却并未吹熄烛火。
她侧卧着,看着那喜烛一点点儿燃着。
梦里又回到西夷居庸关战场,小小的身子在战马下匍匐着颤抖,眼见就要被铁骑踏成齑粉。下一刻,却被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温暖的大手捞起。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眉目英挺,脸上被晒得黑黢黢的,笑出一口白牙:
“总算抓到你了!”
十五岁的霍怀舟对七岁的岳筝如是说道。
岳筝那边正做着美梦。
霍怀舟那边却不甚安稳,炭火有限,紧着主卧用了。他从轮椅挪到榻上,身上又发出冷汗,一时间只觉着床铺冰冷。
他碾了碾指尖,仿佛还残存着徐岳筝掌心的温度。
阖眼,就见韩宗昌那张脸,笑容森然,道,霍怀舟啊霍怀舟,你们武将总是觉着打了胜仗,军功赫赫,就能摆谱拿乔儿了。十年前的岳峰斗不过我,你自然不例外。
眼前一花,却又看见十年前刑场之上,寒芒道道劈落,天街琉璃瓦,尽染忠烈血。
他被副将死死按在刑场外,一声声师父哽在喉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韩宗昌一声令下,岳家七十颗头颅滚落在地,中原至此,再无岳家。
郁气堵在心里,宛如千斤巨石。他从梦中惊醒,念了声师父。
身后有淡黄色的烛光透出,他艰难地翻过身,用眼神仔细描摹烛光在窗棱上投下的,碎金一般的斑驳影子。
岳筝起了个大早,新娘子出嫁第二天都要回门,她披上一件月白色的袍子,长发随手用一只毛笔簪了,揣着手去看厨房做了什么饭。
喜乐正煎药,见了岳筝,呆愣半晌,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夫人起了,锅里有饭,我给夫人盛。”
说着就抛了扇火的扇子,风风火火去盛饭,看得岳筝一阵头疼。
她掀开煎药的小瓦罐,嗅了嗅味道,除了元胡,枣仁,贝母这种补药,竟然还有股香味儿。她被药气熏得皱眉头。
“夫人来吃饭吧,那药反正少爷也不喝,煎了也白费。”
岳筝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吩咐道:
“喜乐,以后你家少爷的身子我来调理,这药可不能再煎了。”
喜乐不知,好奇道:
“为何?这些都是止痛消炎的东西,说是对少爷身子好。”
岳筝搅动着眼前的清粥,将那圆圆的白煮蛋压进热粥,笑出两颗小虎牙:
“那药里有麝香,伤身子,用了该生不出大胖小子了,我还指望着三年抱俩呢。”
恰巧路过厨房的常伯:“......”
可怜的老头一个踉跄,差点闪了腰。
霍怀舟一觉醒来,只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厢房内见不着阳光,本应阴冷潮湿,此刻睡了一夜,竟然也没那么冷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常伯也进门,半抱着他的肩将他扶到轮椅上。
他见常伯面露喜色,还隐约带了点儿古怪的窥探,刚想解释,却见常伯恨铁不成钢道:
“您这般分房而睡,真是辜负了二姑娘的一片真心!”
“.......”
霍怀舟推动轮椅,想去庭院中洗漱,却磕到一处硬物。
屋中间摆着一个炭盆,灰白的灰烬里还冒着点儿红。
正是留在主卧,特地给新娘子拢的那盆。
岳筝一进门,就见霍怀舟愣愣地看着那盆炭火,眼眶还有些红。
她不满地咂嘴,还大将军呢,怎么瞧着像个大傻子?
怀中的火烧还热乎着,她往霍怀舟口中塞了一只,大马金刀地撩起裙裾坐在床上,双手摊开:
“驴肉火烧,二十文,你又欠我钱。”
霍怀舟眸子一暗,将火烧还给她,冷声道:
“我没钱。”
岳筝猫眼一瞪,伸手点了点霍怀舟的额头,怒道:
“没钱你还好意思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