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研究所里还有两间单身宿舍,老所长给沈魏风临时分了一间,因为忙于为冯村的项目找人,沈魏风一直没有收拾过这屋子,也没感觉房间有什么问题。可自打从文化厅回来的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却突然觉得房间如此空旷,又如此令人不安。这种感觉并不是对项目前途的未知的担忧,而是对选择和谁一起去冯村工作他似乎没有了掌控感。
他盼望着天快点亮,也盼望厅里政审的结果早日出来。
甚至哪怕是否决的决定他都能接受。
面对一堆价值连城的国家级保护文物,安全确实是最重要的,有的时候甚至因为保护措施无法跟上,放弃开掘也是情有可原。厅里面对苏筱晚身份问题的讨论其实十有八九会因此而不能通过。
那个早年间的苏姓学者到底是谁呢?
沈魏风在辗转反侧中想到最多的是这个人与苏筱晚的关系,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天下没有这样巧的事情。
可他内心还有一个悠远的声音让他感到从心底发寒……
第二天一早,沈魏风几乎是第一个到了厅里,可是干等了一上午,会议室的大门还是紧闭着。
万分焦虑之中他给导师张教授拨了个电话,约了一会儿在学校咖啡厅见一面。
他的心思很简单,专业的事情还要专业的人来判断,如果张教授和他在用人这件事上不谋而合,他决定即便厅里不给出政审的证明,他也要带上苏筱晚去冯村。
如果未来有什么危险的话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工作本身才是当务之急。
沈魏风有这样的自信:一个姑娘单身一人,能翻出多大的天!
而文物局这边,一直没有收到消息的苏筱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大中午的又接到了夏秋杨的英文口讯,里面关键的字眼还用了辣人眼睛的法文:尽快加入冯村项目,莫里斯要找的就是它,千万不要错过了。
你怎么不写拉丁文!哼!
苏筱晚厌恶地把纸条一把火点了,心里的暗火也熊熊燃烧着……
张教授今天下午有全校公选课,沈魏风特意早去了一会儿,想回学校的湖边看看日落吹吹晚风。
燕北是沈魏风名副其实的母校,这里留下了他整整十年的青春印记。这里的环境虽说不能算是全国高校中最好的,可排进前五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年四季的景色里,沈魏风独爱晚秋时学校湖边绯色的霞光,吹着水面上拂过的清风,边走边看看一片片仍然碧绿的柳条,他感到这种心旷神怡只可在此处拥有……
和夏秋杨的便条一起来的还有苏筱晚二伯苏长庸的一句话:回来喝茶,有要事相告。
老东西算准了苏筱晚孤苦无依亲情难舍的心理,这点让苏筱晚又愤愤又无奈,只好忍住去考古所的冲动,先来到文华公司探望苏长庸。
苏老的院子还是那么绿意盎然,全然没有入秋了的迹象,石子漫的小路两边的架子上开始结出葡萄,一串串翠绿晶莹,煞是好看!
夏秋杨不在,据苏长庸抱怨,这位外籍专家房租给的十分足的,就是行踪不定,难以捉摸。
苏筱晚听到这样的抱怨自然全当耳旁风,只说:他是我师兄,平时就这做派,不必在意。
苏长庸舍得拿出来请客的茶当然是好茶,是今年新下来的金骏眉,一股浓郁的果香,足足盈满了一屋子,茶香气飘得简直可以说是余香绕梁,三日不绝了。
苏筱晚一言不发,端起精致的茶杯一口喝干。
苏长庸挤着眼睛看向苏筱晚道:“大侄女有心事?说来听听,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师兄?”
苏筱晚一声冷笑:“您可真会开玩笑!他只是我师兄,平时没有来往的。”
“也是。不过,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苏长庸话里有话,苏筱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长庸挪动椅子离苏筱晚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缓缓讲了起来。
这老头早年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对那种江湖上所谓的传音入密之类的轻功也是有些心得,这一番话说得是正正好好,每一个字都敲在了苏筱晚的心里……
赏够了景吹够了风,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沈魏风起身往学校的小咖啡厅走去。
这间咖啡厅是近两年开的,学生们囊中羞涩,去的不多,常在里面混迹的都是些谈恋爱舍得掏腰包的情侣,或者一些单身的教职工,以及一些外籍的学生与老师。里面人少环境清幽,放的声音很低的背景音乐也节奏轻缓,不会影响谈事的氛围。
这时将近饭点了,里面几乎没有人,沈魏风考虑到事情有一定保密性,就特意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刚刚坐下却看到苏筱晚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沈魏风。
苏筱晚在她二伯家里听闻了一些陈年旧事之后,决定彻底断了对沈魏风的所有妄念,即便这样做可能会丧失唾手可得的复学机会,她还是一路思量,觉得这事万万不可重演!
可没想到本来是打算来燕北找张教授却正好这个男人撞了个正着。
正当沈魏风十分尴尬地起身准备邀请苏筱晚落座的时候,苏筱晚已经走到沈魏风的对面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