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月看似没什么表示,眉眼淡然,但眼底深处有一丝志得意满的劲头压抑不住地露出来。
他有些耀武扬威地看向赵行云,赵行云挑眉,看向街角的灰猫。
魅姣将一切尽收眼底,只觉赵行云这副无奈的模样甚为假惺惺。
虚伪的老道士!她气愤地刨刨爪子,干脆扭头跳上小巷墙头,往家里走去,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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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行云忽然出现,一晃眼又忽然不见了,他总是神出鬼没,赵诚月与英莲也不是很在意,仍旧顺着街景赏灯花、猜灯谜。
只见有一题是:“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问这秋山是何山。
英莲好像听过这句诗,还记得是王维写的。可她以为秋山就是秋天的随便一座山,重要的是荒城古渡的萧瑟意境、落日余晖的凄凉之景,而不在山的地名啊?
“是嵩山。”赵诚月在一旁答道,“这句出自王维的《归嵩山作》,他写的就是嵩山。”
摊主笑道:“不错,此题谜底正是嵩山,小道长答对了。”
他说着攀上梯子,如约将挂在摊顶的一盏莲花花灯取下来递给赵诚月。
那花灯做得十分精巧别致,二十片粉红色花瓣将绽未绽,将一缕若隐若现的火光包拢在中间,左右两边用四根细绳牢牢捆着,绳子末端系在长直竹竿的末端,三岁小儿也可轻易提起。
赵诚月接过莲花花灯,似乎还嫌那灯里的火苗不够明亮,走出几步后对那花灯里吹了口气,那簇光亮顿时变得耀眼起来,连十步之外的景物都能照清,远非寻常灯火可比。
“喏,你拿着。”街上的行人都被这盏莲花花灯吸引了目光,赵诚月得意地扬起头,将手中璀璨的莲花交给英莲。
一时之间,那盏莲花灯与英莲眉心的小花钿不知谁更夺目。英莲拿着花灯往前走,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的灯谜里。
“师兄,你何时对王维的诗这么了解了?”
在她的印象里,道士哥哥不能说大字不识吧,至少他看的都是《离火集》那样的修真专著,对正经书他是没兴趣的。
她还记得赵诚月的名言,“而且你不是说,那些凡人写的书很没意思,你都不稀罕看吗?”
“……在你听课的时候,我看完了他的诗集。”赵诚月咬了口酸甜的糖葫芦说道。
英莲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只是应付如兰先生,装个样子而已。”没想到他还真的看进去了。
“她还不至于让我这么花心思应付。”赵诚月大逆不道地说,英莲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但他是认真的:自家师父他都没花心思应付过,更何况区区一个如兰。
他三两口很快吃完糖葫芦,对竹签随意一指,一阵火花过后,那细长的竹签原地变成一只木蝴蝶。蝴蝶抖抖翅膀,轻快地从他掌心飞起,停在了莲花花灯的一片花瓣上,像一块自然雕琢出来的装饰。
英莲一时忘了责备他对如兰的大不敬:“好好看的蝴蝶!”
“喜欢就好。”赵诚月偏过头,含着一抹笑意专注地望向她,忽然语锋一转道:
“说到诗词,唐宋时有名姓的文人我已经看完了。你以后若有疑问,便不用去找你那个女先生,找我就行。”
英莲对上他的目光,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你这几日翻完了唐宋所有名家的诗词?就为了给我答疑?”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不用被女先生拘在身边了。”赵诚月理所当然地道。
英莲下意识摇了摇头。
“等等,师兄!”见赵诚月转头欲走,她忙一把抓住他玄色道袍的袖口,还没吃完的最后一颗冰糖葫芦不小心黏到他袖子上,“啊,你的袖子……”
赵诚月不声不响自己将袖口拍干净。
“师兄,我也想把我的竹签变成蝴蝶。”
赵诚月转过脸来,仍是满脸被背叛的表情,但还是依言帮她变出了蝴蝶。
英莲看着那只蝴蝶也停在花灯上,有些安心地重新拉住他的袖子:“师兄,师兄你不要生气,听我解释嘛!我不是不珍惜你的心思,我、我就是感觉,你不适合给我讲诗。”
术业有专攻,师兄身负火系灵根,《离火集》于他便是如虎添翼。在修炼一道上,如师父所言,他是千万年不世出的天纵之才;
至于诗词……
尽管他背诗速度超乎寻常的快,也能记住诗句对应的出处和背景,但诗词一道并不仅仅在于此。
如兰先生说过,诗词歌赋重在意境,要用一颗凡心去体会,在某一刻与作者有惺惺相惜之意,那才是妙处。
而师兄的心,是一颗傲然自负、出尘绝俗的心——总之,平凡不了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