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闪泪花。
“娘这几日想你的事想得都睡不着哇葵一,我在想我要哪日两眼一黑走了,我家葵一孤零零一人在世可要怎么活啊?病了也没个人嘘寒问暖伺候着,娘害怕啊。”阿娘拉过葵一的手,哭得泪眼婆娑:“葵一,阿娘这些年将你拉扯到不容易啊,你就听娘这一回,好吗?等嫁过去,你会懂你娘的良苦用心的。”
“娘亲。”清泪从她的面颊滑落:“可......女儿不愿,那样女儿不会幸福的。娘亲,您为何要将您的想法强加于女儿呢?”
阿娘顿时换了一副嘴脸,红肿的眼严肃而冷静,宛若一个判官:“强加?你是在怪阿娘?”
“阿娘,女儿没有......”
“那你要怎样才会幸福?跟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在一起就会快活!”阿娘站起身来,审视地瞪着她。
葵一愣了半愣,缓缓看向阿娘:“阿娘这是什么话?”
“哼,要不是我今日去给你送沙糖绿豆,当真是要被一直蒙在鼓里。”阿娘步步逼近她:“你是不想嫁人?我看你是想嫁的人不能嫁吧?”
葵一藏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攥紧:“阿娘,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那眼睛都恨不得黏人身上了我能看不出来!葵一,我是你的阿娘,你当瞒得了你阿娘吗?”阿娘气得来回踱步,因为长期农耕劳作,她的面容蜡黄,皱纹横生,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憋得她脖子到脸都是通红,气着气着又哭了起来,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跳起跺脚,心里有股子不知如何宣泄的愤怒。
“阿娘!您别这样!”葵一哭着想要抱住她:“求求您别这样,求求您......”
“啪”得一声响起,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醒目的巴掌印落在葵一的脸上,她偏着头没动,肩膀细细发着颤,眼皮深深闭上,泪水沿着面颊轮廓滑落,濡湿了鬓角的发。
“那人是谁!是不是教你吹箫那人!”阿娘气到捶胸顿足:“混账!混账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混账!”
阿娘抓着葵一的肩膀拼命摇晃:“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我就你这么一个念想啊葵一!”
葵一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狂风中摇曳的孤叶,她没有躲避,任由她的母亲拿她撒气。
她被“咚”得一声推倒在地,惯性后滑,手腕上的细皮嫩肉被粗糙的地面擦破,滴滴血丝渗出,痛得她咬紧了牙。
阿娘纵是再气,可是看见女儿受了伤岂会不心疼,她含着泪长长叹了口气,拉过女儿的手,可在扶起女儿时又缓缓弯膝跪下:“算娘亲求你了,娘亲求你了好不好葵一?娘亲求你了!听娘一回罢女儿!”
“阿娘......”葵一哭着去扶阿娘,然而阿娘怎么也不肯起,她绝望地蹲在地上,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绞碎,浑身僵硬如木雕。
她知道她母亲绝对不会改口,那她呢?她要屈服吗?
两个人无声地僵坐了良久,最后阿娘先起了身,用手背摸了把未干的泪,后背颓丧得微微弓着,冷冷地侧眸:“勾栏那边你就不用去了,阿娘已经替你说了,你就好好准备下月十五的婚事罢。”
月色浓重,在长达三日的自我封闭后,葵一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她蹑手蹑脚打开大门,大门合上时,她深深地望了眼阿娘的房门。
阿娘,女儿不孝。
心中的愧意翻涌膨胀,几乎要将其淹灭,可她得走,她绝不能嫁给那个年近半百的老头。
栅栏拉开又合上,葵一最后看了眼自家,头也不回地毅然离开。
大半夜走山路搁谁都会心里犯怵,浅云色白纱斗篷被山风轻抚卷动,不小心勾在了细杈上,吓得葵一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双腿吓到打抖,她慢吞吞地回头看,发现只是细杈,暗暗松了口气。
山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绝于耳,葵一手中打着的吉利灯烛光微弱,她加快步伐走到小溪边,大着胆子喊道:“阿昭!阿昭你听得到吗?”
“你是溪神,我在这里喊你,你听得见吧?”葵一拢着两手,观察着周遭的动静。她的指尖有点凉,已经分不清是怕的还是风吹的。
“阿昭,阿昭......”葵一一声连着一声喊,可是阿昭迟迟没有出现,她的内心有点慌乱,声音也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