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北归来,无一夜可安眠,无一日可安心。一错再错,吾之罪孽罄竹难书。吾自知愧对祖训,事成后便赴黄泉向祖辈请罪。
“哗啦——”“吱呀——”“啪”帘子一打,男人的动作快的惊人。他直接制住萧芜,萧芜痛呼后脱力松手,两张纸轻飘飘的回到男人手中。冰凉刺骨的水珠溅在萧芜脸上。
“你在做什么?”陆将军发怒了,从他继续用力的手可以看出。
“妾身牵挂陆将军,带了滋补的汤药来,食盒就在那边的小凳上。”萧芜故意捏着嗓子娇弱道,心里想着陆将军究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平日里藏的真好,一点都看不出,她有心戏弄陆将军,“将军,你的身体好凉,不如妾身帮你暖暖罢。”
一阵兵荒马乱后。
室内的蜡烛全点着了,陆将军坐在桌前,手执笔墨,而萧芜一动不动地被捆在在对面的矮榻上。
“萧姑娘既然不冷,不如就在这里陪我作画。”
门开着,风哗哗的往里灌,萧芜刚刚被沾湿了一大片衣裳,此时黏在身上很受。萧芜心想,还真是会报复,在天上我不过捆了你一夜,到凡间来你都没了记忆还不忘也捆我一次,啧。
“别动。”沧觉出声提醒,他笔下很快勾勒出美人的轮廓。
他这样沉静认真的模样,让萧芜想起了白濯仙尊,这么想着,她开口:“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沧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仿佛没听见。
萧芜继续道:“只可惜与他相处的点滴,多数掺杂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想来也不过尔尔。”
萧芜停住,她意识道沧觉这话对眼前的陆将军来说不也正合适么?陆将军将自己娶来作替身,不过是麻痹丧妻丧子之痛,终究是一场梦。
对方没恼怒,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萧芜的思维很跳跃:“后院的荷塘很美,泛舟采莲肯定很惬意,只可惜已经入了秋,这里的四季很有趣;我看到回廊设计的百转千回,每一回都有不同的花,秋日也开的正好,这般精巧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还有院子里的秋千,我原来的家里也有一架,比这荡的还高,荡到九天上去。”
面对萧芜没什么了逻辑的絮絮叨叨,沧觉反而接了话:“你和她有几分相似。”
这一句“替身专属台词”直接把萧芜的意境都给敲没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涌上心头。
萧芜自认为对沧觉没意思,但她在这一刻却嫉妒被陆将军深爱的陆夫人。到底为什么别人都能得到至善至纯的爱,她萧芜不行?
可是她占着陆夫人的名头,睡着她的床,穿着她的衣服,甚至连萧芜这个小姑娘的身子也不属于她,她没有资格嫉妒。
白濯的影子又在她脑海里晃悠,萧芜冲着对面作画的男人脱口而出:“她心里有你么?”出口后萧芜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笑与恶毒,大婚当晚陆将军不清醒时,明明说过陆夫人不在意他。
可怜人何苦为难可怜人,不都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萧芜想说些什么补救。
沧觉停笔,语气淡淡地精准反击:“他有这般专注地为你做一件事么。”
“哪怕只是做一幅画。”沧觉起身,手持画卷,自上而下展开,一个娇俏的女子铺天盖地印入萧芜眼帘。
一股羞愤直接涌上胸口,萧芜在这里一动不动了许久,可画中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那女子相貌也不过十五六岁,眼力的狡黠和自信一目了然,和刚刚死气沉沉悲秋伤春的萧芜形成鲜明的对比,臊得她没脸。
可是萧芜又对眼前的男人感到悲哀,陆夫人走了那么久了,可他依然能清清楚楚地在画卷上刻画她的一颦一笑,好像只要不忘记,女人就会从画中走出来,巧笑嫣然地唤他一声。
即便那女子心不在他身上。活脱脱一个痴情种。
萧芜又没了脾气,算了,权当找个倾诉对象了。活着才最好,将军府中的好东西现在只能由萧芜代为享用了。
绳子松了以后,萧芜缓了缓僵硬的手臂,端起食盒里的汤一饮而尽,再反应过来不对劲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