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丑时三刻。
东都城南永居门外三里,宽阔的官道上冷清寂寥,仅有一列车马借月色缓慢前行。
为首那辆马车里,一名年轻男子从帷幔后面探出小半个身子,朝前方骑马引路的人问道:“沧澜,还要多久……”
咻!
男子话未说完,一支羽箭便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飞来。
幸而沧澜眼明手快,当即掷出袖中暗器击落箭矢,这才避免了一桩惨案的发生。
紧接着,十数名黑衣人自道路一侧的树林中窜出,领头那人大喝道:“楚王殿下有令,截杀雲桑国王子,取其首级者,赏黄金百两。”
楚王府。
婚事尘埃落定,柳承絮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睁眼便看见了薛崇的背影,同他上次风寒赖床时一样,薛崇还是穿着一身素朴的中衣,安静地坐在床头读书。
“什么时辰了?”柳承絮问。
“自然是……太阳晒屁股的时辰。”薛崇挪蹭着转过身,面向柳承絮说,“可睡够了?索性今日无事,再多睡会吧,听端阳说你最近都没休息好?”
“还好,”柳承絮嘴硬道,“只是较平日晚睡一小会罢了,不碍事。”
“是吗?”薛崇说着,突然毫无征兆地倾身压了下去,他的手臂撑在柳承絮脑袋两侧,盯着那双因少眠而泛起红血丝的眼睛,面带笑意地问,“可是我听说,大婚前夕某人通宵未眠,此又是为何故?”
或许是卧房里的地龙燃烧太旺,薛崇贴过来的时候,柳承絮竟感觉有一股热气扑在脸上,炙烤得他面颊滚烫。
他甚至不敢开口讲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碰到薛崇那近在咫尺的嘴唇,所以只能拘束地躺在原处不动。
“阿絮,你该不会是……”薛崇微微偏过头,注视着柳承絮涨红地耳垂,明知故犯地问道,“害臊了?”
“没有!”柳承絮立刻否认,却扯起被角蒙住脸,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有什么好害臊的。”
柳承絮不再作声,薛崇便始终维持最初的姿态。
两人对峙良久,直到有人敲响房门,薛崇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柳承絮,假模假样地坐起来整理衣裳:“谁?何事?”
“殿下,是我……”是苍耳的声音。
“你也不嫌闷得慌?”薛崇一边动手拽下柳承絮头上的棉被,一边对门外的苍耳说,“进来吧。”
苍耳似是有些顾虑,不确定地再三询问:“能,能进吗?方、方、方便吗?”
暂且不提咬牙忍笑的薛崇,即使是柳承絮也不难听出苍耳话里隐藏的意思,遂照着薛崇的后背砸下一记重拳:“他刚来的时候哪有这么多心思?全是跟你学歪的。苍耳,有事便进来讲吧。”
再次得到许可,苍耳畏畏缩缩地推开门,但却站在门槛外面不进去。
只见他双手遮在眼皮上方,形同鹌鹑似的埋头回话:“方才宫里派人传信,雲桑王子和使臣于寅时抵达东都,在客栈住了一晚,这会已经进宫。陛下让殿下您和柳公子,啊不,是王君殿下,同赴朝露殿宴会。”
雲桑国接壤于大晟西部,坐拥大小金矿数座,堪称富可流油,不过碍于其国内土壤贫瘠,多数作物难以耕种,还需依靠通商解决部分资源短缺的问题。
大晟疆域辽阔,地大物博,农产品种类繁多,因此成为了雲桑国通商的最优选择。
三十五年前,两国首次签订五年通商协议,往后每隔五年,雲桑都会派遣使臣到大晟洽谈续约事宜。
苍耳称报信的人并未提及宫宴何时举行,柳承絮担心误事,简单吃了几口点心垫补一下空落落的肚子,然后就紧忙随薛崇赶去皇宫。
两人入宫方才得知,宫宴尚且要等一个半时辰开始,于是薛崇便带柳承絮去董贵妃的熹和宫蹭饭。
用膳期间,董舜华拿出一条红珊瑚手钏赠予柳承絮,还叮嘱他带在身上尽量不要取下,此物有驱蛇避虫之效。
母子三人吃罢午饭,一道行至朝露殿,守在殿外的小太监随即高声通传:“董贵妃到——楚王到——楚王君到——”
殿内,雲桑王子那兰岐神色恹恹,却在闻听“楚王”二字后顿时打起精神,站在他身侧的沧澜则暗暗握紧拳头,压低声音提醒道:“当心。”
“怕什么?”那兰岐向大殿门口张望,不以为意道。
“那群刺客虽漏洞百出,但毕竟是在大晟地界,”沧澜提防地环顾着四周,“万事谨慎总归没错。”
“我相信我的判断,一切按今早商议好的决定进行吧,当下还是要先以续约为重,至于……”
那兰岐说着说着便没了动静,沧澜正想询问,却见这人眼含桃花目光炽热,瞅着前方走来的一行三人,痴痴地说道:“他真好看……”
沧澜听得云里雾里:“好看?谁好看?”
那兰岐双目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