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大甚至很多都是他的故旧。
“你不要学柳太傅,什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我不爱听,我若没有身先士卒的勇气,还谈怎么在飞鸢骑中站住脚!”她说,然后有笃定道:“投毒嚒,要么是在酒浆中,要么是在瓶器中,酒浆混带来混带去有些麻烦,换个酒瓶子倒是省事!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有开关的酒壶?”
这方面新雨见多识广,说听说是有这么一种壶,“叫什么雌雄分酒壶!但也只是听说,并没见过。”
“这也不难,我吩咐赵德胜去找就罢了。”
赵德胜办事很利索,不出一天,就把公主需要的神奇酒壶找到了,她只上手把玩几下,便谙熟其中关窍。
“放心,管他是谁?既然不选择一水斋,而想在禁卫重重的皇宫大内杀我,想必他也是个疯子——我算个什么人物呢,也值得宁愿凌迟也要御宴投毒嚒!”
裴缨近似疯狂地嗤笑了笑,李连星喟叹一声,反而新雨诧异地看了眼裴缨,原来公主殿下暗自里,是这般想自己的嚒?
“殿下请享酒馔。”
裴缨拿过酒壶一看,没有雌雄壶机关窍门,摇一摇晃一晃,也听不见两种声响,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那侍膳。
侍膳含笑看着她,眼睛里竟好似有些温情——就是这股情绪,让裴缨先刚也感到惊讶不已。
他的眼神没有一般男子乍一见到自己时藏都藏不住的献媚与鄙夷,反而很温和,好似自己是他的故人。
可他是谁……
见公主把玩酒壶,那侍膳了然于胸,看了一眼新雨,明白了公主已经收服新雨,似乎赞叹似的也看了她一眼。
裴缨:“?”
他们这一桌侍膳耽搁的太久,旁人听不见他们之间谈话,但见公主和一位形貌不错的侍膳轻言款语,以为她又瞧上了新人,不禁频频往她们这桌看来。
裴缨虽然心下狐疑不已,但未免这位侍膳果然是刺客,惊扰了太后和皇帝一家子,便挥了挥手斥退了他,众人一看好戏结束,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席上安排了将近有三百多名飞鸢骑,藏在各个角落,这人能堂而皇之混进来,看来是有本事的,裴缨打了个手势,给明处的韩延和暗处的侍卫,便有几人鱼贯而出个,跟着那侍膳出了内殿后堂。
裴缨自然没有吃自己那桌酒馔,淑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早就闻见公主桌上有猫腻,便打发侍膳将自己的一半酒馔分给裴缨,裴缨略用一些也就罢了。
恰在此时,梨园又准备了新的节目上来,听着不像是连星的舞曲,裴缨不经心地一瞥,却见三日前在街上见到过的寻橦走索的杂耍戏班子,摇摇摆摆架着各色长竿攀锁,走了进来!
久居后宫的人们其实很喜欢民间的杂技,果然别人没表态,后宫妃嫔这一片倒是传来阵阵惊呼声,寻橦台子搭起来足有十来仗高,幸亏仁安殿修筑的高耸富丽,没被那野竹子的长竿戳破天花。
“好!”
“哇——”
今儿那女童穿上了彩衣,比斑衣公主还要辉煌耀目的衣裳,像菩萨座前的金童一般,翻飞腾挪在高台上,赢得贵主儿们的阵阵喝彩,连太后都频频颔首,小太监往台上丢的赏钱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
裴缨也拔下发间金梳当做看赏,她记得那小丫头喜欢这些。
那小丫头伶伶俐俐在台上谢了赏,跟着父亲走到台下,接着走上戏台的是一位妙龄女郎,她穿着很显腰身的衣裳,婀娜地走到台前,蹲福了一礼,然后施施然揉身攀上长竿。
说实话,这一手功夫,别说前头的臣工,就是后头的后宫女子们也看得心血沸腾——是气的!她们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堂而皇之在皇帝跟前扭股糖似的扭腰撅腚爬竿,还不得不微笑着喝彩,否则失了风度,被前头臣工参一本有失国体。
只有裴缨心生诧异,那日袅袅和这家杂耍班子斗竿上功夫,斗赢了那班主气得脸都歪了,都没说叫这女孩出来迎战,是藏掖着特地留给帝后的惊喜?
她的功夫是真的好,比得过袅袅,就是和李连星对上都恐怕也难分伯仲,裴缨眼睛落到戏台上,心里漫漫地想着。
那女子正跳得酣时,手攀绳索,胳膊上挎着花篮,做天女散花式往中庭这边凌空而来。
满天都是金花,就像那日销金台上斑衣公主掷下的金片子一般——不过今日,她是坐着看的那位。而满座贵人,也不似民间百姓那般,为了一点金子就失了体面,也都纷纷端庄地坐着,在金子雨下倨傲地抬起头。
飞索紧朝着裴缨荡来,裴缨回神,忽然心底浮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而这时,舞女的手再次从花篮中掏出东西,凌空掷来!
这次不是金花,而是飞镖!
“妖后,受死罢!”她美目忽而凌厉地瞪起,大喝一声!
满座贵胄都呆了一呆,只模糊地看着金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直冲斑衣公主——不,太后齐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