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向奚元。不知为何,看到伞下鬼魂的一瞬间,她突然瑟缩了一下,好似感到了惧怕。
晓羡鱼茫然地看向奚元。
奚元执伞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旋即,他上前半步,用一种异常柔和的语气轻轻说道:“别怕,这位姑娘说得对,我会帮你。”
倒霉鬼先前分明一直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相,想不到这个时候这么主动配合。晓羡鱼有点意外,将手背到身后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奚元微微挑唇。
棺中女子不知是被他柔和的语气所安抚迷惑,还是太过迫切想要见到孩子,先前那微妙的惧意一扫而空。
她讷讷地问:
“真的吗……你真的会带我见我的孩子?”
奚元垂眼:“是。”
女子面上便浮现出一丝笑容,口中低低地念叨着:“双儿,我的双儿……”
晓羡鱼看她情状,似乎只是凭执念而动的游魂,灵智并不高,便引导着说道:“那你得告诉我们孩子在哪,我们才能带你去,对不对?”
女子先是怔怔地点了点头,又忽而皱眉,神色空茫:“我的孩子……孩子……她在哪儿呢……”
晓羡鱼:“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是哪里人?”
棺中女子并未回答,只是兀自悲伤地哭泣着。
“双儿,娘亲找不到你了……呜呜呜……”
看这模样,看来确实记忆不全,应该问不出更多有用的线索了。晓羡鱼耐着性子又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只有哭泣,索性放弃问话。她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又仔细地打量着棺中女子。
薄棺破旧,又潦草葬在乱坟岗,碑也不立一个,想来家境贫寒。但她身上所着却是相反,衣服虽染血污,但细看能看出布料是细锦质地,做工也讲究。
奚元看晓羡鱼一脸若有所思,便问:“可有线索?”
“没有。”晓羡鱼手一摊,理所当然地说,“我一条鱼,有什么断案的本事?你来。”
奚元:“我来?”
“对呀——”晓羡鱼眯起眼,好笑地望着他,“倒霉鬼,不是你说自己身上黑乎乎的难看么?都说了你要帮人家,还想不想要功德啦?”
奚元无言以对,目光落到了棺中女子身上。
晓羡鱼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在一旁看他。
“身穿锦衣,家境不差。”半晌,奚元开口,“但棺木破旧,不得安葬,又是因生产而毙……或许,根源出在腹中胎儿的来源上。”
晓羡鱼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凡间不似仙门那样自由无拘,对女子有诸多规矩束缚,倘若这棺中女子家中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家族疑心她腹中胎儿来源不正,那么在她生产而死后,便十分有可能像这样隐秘地将尸身“处理”干净,不入祖坟不留名,保全家族名声。
奚元低头问棺中女子:“关于孩子,你还记得些什么?”
女子眼神涣散,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遍遍执着地重复:“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呢?”
晓羡鱼蹲下身,凑近棺材细瞧,试图能找到点有关身份的线索。
这时,不远处懒洋洋响起个熟悉的声音:“她叫丽娘。”
晓羡鱼微微一愣,扭头看去——
正是方才那嫌她扰鬼的暴躁姑娘,本以为她翻完白眼就回坟安息去了,没想到又冒出来了。
晓羡鱼道:“你怎么知道?”
姑娘靠在坟头恹恹垂着眼,半透明的手托着半透明的腮:“听见的呗。那天有个男人将她的尸身带来这里,那男人比你还啰嗦,一边埋她一边念叨,说什么丽娘我对不起你、我是迫不得已的……”
“哦。”她突然诡异地顿了一下,话音陡然一转,“我说得不对,不是将她的尸身带来——那人埋她的时候,她还在喘气呢。”
夜风习习,扰得深山林子沙沙作响,乱坟岗白骨堆叠,荒芜死寂。姑娘平静无波的话音中,晓羡鱼的背后莫名地泛起一点凉意。
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活埋的。
棺中女子不知何时已停下了哭泣,她微微侧着头,仿佛也在听那些话。她慢慢扬起脸,鼻中簌簌落下泥沙。
晓羡鱼倒吸一口气,心情复杂地与奚元对视一眼——原以为只是个母亲牵挂孩子的故事,想不到背后另有隐情。
晓羡鱼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
“当然记得了,啧,那叫一个衣冠楚楚,漂亮的男人果然都不能信。”鬼姑娘慢吞吞地说,“哦对了,他还说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入‘长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