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弈自小长于皇宫内苑,对于后宫宅院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伎俩早已司空见惯。
顾时悦这些小门小院里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他心中自也有数。
他对此一贯不屑,即便了然于心,与己无关的事也均是冷眼旁观。
诸如今日之类,他院子里走动的丫环收了后宅院子的好处多嘴多事的,只需按惯例发卖了背主的丫环,再关顾时悦几日禁闭也便了了。
可如今他却想着,后宅这些小心思,说不定能激一激简柠,让他再看清些她的心。
这么想着,心中居然还升起来一丝期待之感。
可崇弈突然轻快的语气,在简柠看来,却是正好佐证了碧荷所言。
想是两人平日里感情甚笃,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只听到名字便心生喜悦,没有捉摸不透突来的怒气,也不会忽冷忽热令人忐忑。
简柠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只维持着跪姿,不肯言语。
“想来必是说了些挑拨离间的话,那便……打杀了吧?”崇弈围着简柠走着,那语气仿佛是要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王爷!王爷饶命!简姑娘饶命啊!碧荷今日全无冒犯,虽说多嘴了两句,但说的全都是实话,哪有一句挑拨之言……简姑娘……”碧荷听到“打杀”二字,吓得心肝俱裂,顿时又哭嚎起来。
简柠见碧荷此状,终是不忍,直起上半身轻声道:“碧荷姐姐并未多言,今日是我主动相问,碧荷姐姐俱是如实相告。请王爷网开一面,放了碧荷姐姐吧。”
崇弈挑眉,“主动相问”倒真是实话,把他的同心玉都送出去了。
“带下去,等候发落。”见简柠终于肯开口,崇弈立刻命人将碧荷带走。
已被吓软了腿的碧荷,被两名侍卫拖出了宁轩。
“那你莫不如跟我说说,她都如实相告了什么?”崇弈突地在简柠面前站定,蹲下身,眼神幽幽地看着她,语气异常柔和。
简柠避开他的视线,又低下头,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地板。
“先起来好吗?天晚了,外面凉,我们到屋里说,可好?”见她又不言语,崇弈轻哄道。
可简柠眼见着并不买账,仍犟着跪在地上。
崇弈无奈,只得又搬出碧荷之事,说道:“你可知,在我院中走动的丫环,收受他人财物,即是背主。背主之奴,轻则发卖,重则杖毙。”
简柠蓦地抬头看他,慌道:“我……我不知道如此严重,否则我断不会给她财物打点,我只是想打听下你在哪里。况且,安排她告知我王府情况的,是顾侧妃,你们不是……”
后续的话,简柠说不出口。
“简柠,碧荷收受财物、对我不忠,是她德行问题。至于这财物是你给的、顾时悦给的,还是其他人给的,并无差别。”崇弈耐心道,他的心情因为听到简柠说“只是想打听下你在哪里”而愉悦非常。
“可她……也只说了实话,并未对殿下有何损害。”
“你怎知她说的是实话?”崇弈起身坐到石凳上,指节轻敲着桌面,继续道,“不如你告诉我她都说了什么,我再来看看可否从轻发落?”
“她说……”迟疑片刻,简柠终于开口,“府中仆婢均应住在杂院,还说顾侧妃已入府十多年,与殿下感情甚笃。”
崇弈闻言,停下手上动作,微眯了眼,轻声问道:“那你作何感受?”
“殿下,民女只想本本分分在厨房做工,生火烧柴也好,切菜摆盘也罢,总好过如今不明不白住在这院中,倒像是……倒像是……”简柠想说,倒像是她想着攀龙附凤,但终究未说出口。
“我问你作何感受。”她又提要离开之事,崇弈心中窒闷,语气不觉加重。
简柠听他语气不郁,不知怎地,心中居然升起一丝委屈之感。他对她都是这样喜怒无常,哪句话未顺意了,便是冷言冷语,甚至怒气相向。
又哪像提到顾侧妃时,哪怕她做了错事,也是语气柔和,如沐春风。
“民女作何感受又有何干?殿下只需看碧荷姐姐所言是否属实,如何发落。”简柠赌气道。
“我若坚持要问呢?”崇弈坚持道,语气不自觉带了丝威压。
简柠心中委屈更甚,也有些许害怕,只得回道:“殿下与侧妃伉俪情深、感情深厚,民女为殿下感到高兴。相信顾侧妃定能将殿下伤势照顾好,无需民女在院中待命。”
崇弈闻言,轻笑两声,起身拂袖而去。
感情深厚,为他高兴?
他笑自己,明知这妮子躲他不及,心底里却还要装这许多期盼,到头来也只是平白为自己添了一次堵罢了。
疾步行至房前,推开房门的刹那,初秋一丝凉风拂过发梢。
秋意渐浓、夜色微凉,终是不忍她就这样跪在院中。
轻叹口气,崇弈复又折回银杏树下,唤来影七,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