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弋国凤屏山,山区广袤,风景秀丽,只农事不兴。
寅初时分,凤屏山云来村简家幺女简柠便起床简单洗漱,到得灶房和面、发面、烧水,将面团擀开、抹油、撒上自制秘酱,再叠面、切条,手法娴熟地一拧一捏,静置发酵片刻后,一个个饱满的花卷被送进了蒸屉。
又起一锅,水烧开后放入精心配比的粟米、地瓜干,此后耐心地搅拌、熬煮。
装了一碗前几日腌制的酸黄瓜,再新鲜现烫了一盘青菜。端上花卷和地瓜稀饭,再布了碗筷,便净手站在长桌旁等着。
今日的朝食,她准备得格外用心。明日,她就要嫁到村头王家,这恐怕是为娘家人准备的最后一顿朝食了。
寅正,各家公鸡打鸣,划破了山村黎明的宁静。
片刻后,简家人在灶房坐齐。
简父坐在长桌对门的主座,左手边依次坐大哥、二哥、三哥、大哥儿子,右手边坐着简母、大嫂、三嫂、三哥女儿。
“我们家阿柠厨艺真是绝,十里八乡哪个比得过她,嫁去他老王家真是便宜他们了。”大嫂酸里酸气地说着。
“就是啊,要不是他们家突然拿出那么大一笔聘礼,我们怎么也……”三嫂帮腔着,话到一半被三哥隔桌踢了脚,不情不愿把话咽了下去。
“你们两个这点小心思,还好意思拿到台面上来说!”简母拍下筷子,翻个白眼,厉声道,“阿柠在家,灶房里的活她都包圆了,你们两个整日里舒坦惯了吧。收起那张懒皮子,她出嫁以后,灶房里的活你们两个自己分干净了!”
一家人吃完朝食,大嫂、三嫂两人闷头收拾了碗筷到院子里洗涮,哥哥们拿着农具赶着下田。
简父、简母拉着简柠到灶房角落。简父右手紧握着锄头柄,略有些局促,向简母使了个眼色。
简母回了他个白眼,牵起简柠的手,忐忑道:“阿柠啊,昨晚阿爹阿娘又合计了下,明日你的嫁妆还是得再抽出来些。年后家里还需翻整一下屋子,给你二哥再续个弦,平儿在镇上读书也紧需着银两……”
如今镇上有钱人家纳妾,也不过给到十两白银,但王家七日前却送来五十两白银的聘礼。
因聘礼重,简家众人也不愿去管王家哪来的这许多银两,便迅速定下了婚事,择了个最近的吉日约定迎娶。生怕万一情况有变,拿不下这五十两白银。
原本定的嫁妆是十两白银并一些农具、寝具,但这一月间,考虑到家里未来的各项花销,嫁妆银两已一减再减。
简柠明白了,明日恐怕就一些农具、寝具陪自己出嫁了。
但她并无不满,面色平静道:“都听阿爹阿娘的。二牛哥待我好,想必不会太在意这些。”
简父简母见女儿顺从如常,松了口气,夸了她一句懂事,又各自忙活去了。
寻常女子出嫁,嫁妆既代表了娘家的实力、对女儿的重视,也是新妇在婆家立足的根本,自是在意。
但简柠的情况却不同。
她知道,父母此前未嫁她,不过是还没拿到满意的聘礼罢了。她一直担心自己会被父母嫁去镇上商贾家做妾,或是嫁给哪户面都没见过的人家去做苦媳妇。
比起被盲婚哑嫁,简柠宁可嫁给从小认识的王二牛。王家赤贫,但一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王家大婶待人宽厚,二牛哥更是从小对她照顾有加。
她想,嫁过去后,一家人勤奋些,哪怕日子清贫,总不会过得太差。
所以,一个月前她偶然救下的那人留下五十两白银的感谢费后,她便偷偷拿去给了王二牛,让王家来下聘。
她想着,这笔银两拿回家也必是被父母拿去,不若让王家以聘礼的名义给了,还能解了她一桩心结。
回到房中,简柠打了盆水,对着水盆里的倒影端详起来。只见盆中少女秀靥清雅,眉似柳叶,一双眼睛明净清澈,小巧鼻尖下粉嫩双唇如红樱初绽。
对着盆中剪影抿唇轻笑,她拿起梳子将瀑布般的乌黑头发梳顺,手指灵巧地挽了个单螺髻,以素色木簪固定。
将自己收拾妥当,又把明日陪嫁的寝具拿出来细细检查了一遍,整齐叠好、收纳。
忙完到院中,见简母和两位嫂嫂在忙着晾晒苞米、地瓜干,她便自行到灶房准备了些茶水、点心,装在食盒里送去给田间劳作的父兄。
拎着空食盒回家,走到半路,她看到村长家的二儿子迎面跑来,嘴里还咋呼着:“可算找着你了,阿柠你家出事了,快回去!跑快点!我去喊你爹和哥哥们!”
来人慌张的语气让简柠不自觉也紧张起来,忙拉住那人,问道:“我家怎么了?我阿娘和嫂嫂出事了吗?”
那人挥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跑,留下一句:“你家被官兵围了。”
简柠闻言,双手拎起裙摆,焦急地向家里跑去,心道,简家一直是本本分分的农户人家,不可能跟官兵扯上关系,莫不是二哥家在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