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书页,却发现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立。
他警觉地站在原地未动,手去摸向桌上的裁纸刀。在眼前人影一晃现形的瞬间,便伸手抓刀。
但动作才起,就被一股大力击中了手腕,裁纸刀飞落在地,深深扎在玉石地面之中。
看清面前的人是殷灼月,他心中一凛。表情尊敬而客气,并不慌乱:“尊驾来此。蓬荜生辉。”
殷灼月冷眼看他:“你怎么处置的张恒?”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戚不病眼角跳了跳:“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说起。”
“我受令查张恒案,到浮畈时,听闻阿豚受伤,便令金浊前来。但我往公学府去路上,经过戚府,却察觉到了张恒的气息就在府中。彼时阿豚那个小畜牲一出来,我心中就有了答案。只是我有两件事不明白。一,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唆使而成。二,张恒虽然并不魁梧,但没有弱小到死了之后轻易就可以被抹去得毫无痕迹的地步。起码阿豚没有这个本事。”殷灼月站在灯下,面目艳丽,眸如寒刃。
戚不病一言不发。只静默站着。
殷灼月皱眉:“我并不是什么好性情的人。”
“停云院大名,我早有耳闻。”戚不病说着抬眸看他:“心丹之事,确实是我唆使阿豚而成,是我的错与她没有干系。至于张恒去向,我不会说,那是我家祖传的技法,非戚氏后嗣不可知晓。尊驾动手吧。是伤是残是死,皆随君意。”
殷灼月审视着他,表情复杂,退了几步,缓缓在窗边坐下:“她那样的性子,不想做的事,这里还有谁能逼她不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但你一向维护她,既然你这么说,看来并没有其他人参与,这件事,真的是她自己的主意。”
戚不病愣了愣,忐忑地仍然坚持说:“是我……”
“你?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说动她的?她平白无故为什么好端端非得吃人心丹不可?”
戚不病说不出原因来的样子。
因为陶九九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原因。
他踌躇着还是开口:“她一心向道。但入道之途长而艰难……”
可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这是说不通的。吞噬心丹是自找麻烦,虽然可以快速得丹,但后继祸患无穷。一世相随。
既然没有底气,说话声音就越来越小。
殷灼月坐背光之处,即不看他,也不再理他都在说些什么。只扭头看着窗外的园景。
身上流露着一种知道小辈闯下不可补救的大祸之后的疲累之态。
显然他对戚不病这些屁话,一句也不信,并且心中早有定论。只是要过来搞清楚些细节而已。
戚不病停下那一番胡说,沉默了一会儿,才再开口:“我去时,她已经吃了。满脸是血,想拦也来不及。”
便把自己那日在文先生院中发生的事一一讲来。只是隐去了怎么处理尸体。
殷灼月听到陶九九放火那里,眉头微不可查地跳动。
戚不病讲完,低声说:“她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人在意她,仆役是对她好,可仆役什么也做不了。便是她心中有什么事,也无人可说。会如此,无非是遇事之后忐忑无助之下,便只好自己想办法,所以走错了路。其实我之后,也时常自省,如果早先多关切她一些,早知道她是了为什么。或者可以施以援手,又或劝慰一二,想个别的出路。可她日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却一点也不知情。最后竟然落得这样。”
虽然极力克制,声音还是难免泄露些情绪:“烧伤且不提,左右她只说没有妨碍。但日前我看她,走路行动已经缓慢很多,有时候说着话,突然会停一停,大概是心丹磨人痛得厉害。可我也不知道该向谁说。她父母不要她了,从来不管她。你即是她的小舅舅,来了却还是来抓人的。”
说着,屈膝缓缓跪下:“你帮一帮她罢,就算行行好积德。她不是有心的。她即便外形有异,也非她所愿。不外乎是天意弄人。”
殷灼月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没有说话,惊醒后看着地上戚不病的倒影——他在寒官处问过戚不病这个人,又亲眼看到数次,自然知道少年心思。再加之他这段话情真意切,因此难免偏信他几分。谁不曾有少年时。
只缓了缓气息,问:“她能从何处得知心丹可食?”
戚不病沉声:“是有一次我带她出街吃东西,有几个食客在喝酒那里闲扯,讲些奇闻异事时提到过。大家觉得这件事有趣,便在那里议论。她听时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竟然一直记在心里。”表情实在惭愧。
一句句也答得顺畅并无可疑。
他说着迟疑:“至于张恒……”
殷灼月打断他的话:“算了,也不必讲了。不过是些奇技淫巧 。”
戚不病迟疑:“那张恒这件事……”
“阿豚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并不是做给她看,张恒之事确实已上报至内宫,又传信至蓬莱洲,便是定论了。”殷灼月坐在背光之处,仿佛一抹剪影。
戚不病似乎松了口气,静静伏身不语。
殷灼月站起来:“左右张恒该死,这次也就算了。这件事与你无干。”
说着凝视身前跪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