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上京已微微有些回暖了。
这日,陆衍回后院的路上遇到了苏氏。
他后退一步,颔首喊了声大嫂便要离开。
一来两人并不相熟,二来叔嫂之间相处未免落人口舌总会有所避讳。
然而苏氏却唤住了他,“世子爷请留步。”
苏氏虽已经嫁来侯府三年,偶尔面对这个小叔还是莫名有些发怵。
倒不是说陆衍长得可怖,待人冷漠苛刻,反而是面如冠玉,可望不可及的谪仙人,可每当他那双淡漠的眼落在人身上时,总会觉得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无所遁形。
想到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情,能让陆衍识清冯氏的真面目给冯氏找不快,苏氏强打起精神上前。
今日吃过早膳,孙嬷嬷过来了一趟。
她端肃着一张脸,一板一眼道:“夫人嘱咐我拿来了回门的礼单,世子夫人瞧瞧是否妥帖。”
冯玉蓁温和笑笑:“有劳孙嬷嬷专门过来一趟。”
接过回门礼单从上往下大致都看了眼。
冯家是商贾大户,不缺钱财,可有没有是一回事,送不送是另一回事,侯夫人拟的单子上面的回门礼实打实的没有以次充好,有贵重的名人字画和药材,还有部分市面上不可估价的玉雕摆件。
冯玉蓁为侯夫人的大手笔吃了一惊,转而又想,侯府是世家望族,若送些空有其表的礼品给亲家,岂不是掉价了。
冯玉蓁轻声道:“单子我看过了,让母亲费心了。”
后面的时间她都在收拾南下的行李,衣裳,首饰,还有陆彦一些重要的书本都要带走,要换季了,南方比这里气候要暖些,厚的衣服倒是可以少带两套。
明日便要走了,时间有些紧,先前她已经收拾了几个箱笼出来,不过总觉得还有很多物什没打包。
晚间,陆衍过来时,冯玉蓁刚把回门的礼品对完,吩咐下人连忙装车。
本着陆衍突发好心带她回扬州11,冯玉蓁语气比以往更柔和了几分,带着笑意问:“世子可用晚膳了?需不需要妾身唤些吃食进来?”
陆衍垂眼看她。
她今日鲜少地给了自己发自真心的好脸色,穿一件绛色拼接雪色的褶子,耳边带着一对儿晃来晃去的红玛瑙坠子,二者相得益彰,衬得她整个人娇艳欲滴。
这么高兴,究竟是因为能回扬州省亲,还是因为能够见到那个人。
陆衍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团难以名状的郁气。
他撇开眼,冷冷道:“我已在前院用过了。”
冯玉蓁:“妾身将世子要穿戴的衣饰都装进箱笼里了,不知要在路州呆多久,妾身便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都带了些。”
她心知陆衍在路州并待不了多久,不到天寒的时候就回了上京,冬天的厚衣也只做样子的带了两三套。
“这些你拿主意就好。”说罢,陆衍掀帘大步走近里间。
“世子这是怎么了?”旁边的桂月有些不安地问。
往日世子神情不说多热情,在夫人面前好歹也有几分温和好说话在,像今日这般冷淡实在是少见。
“无事。”冯玉蓁收回视线,指了指地上的箱笼,“先唤人把剩下的这几箱搬进车里吧。”
将近亥时,冯玉蓁才将一切都安排好。
扫眼床上早已躺下来的宽阔背影,冯玉蓁轻手轻脚地在屏风处换了贴身的寝衣。
随后吹灭烛火,照例留了两三盏。
陆衍睡在靠外的位置,冯玉蓁小心翼翼地从床脚处跨过。
呼,终于躺到了自己的地方。
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自己大半张脸,想起什么,侧目看眼身旁的人。
斟酌了下轻声问道:“世子今日可有什么烦心的事?”
视线昏暗,冯玉蓁不曾察觉陆衍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
只听见身侧人冷声道:“没什么,睡吧。”随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冯玉蓁:“……”
这些年相处下来,她早知陆衍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只要他不愿宣之于口的事情,任他人如何都撬不出来。
明日要远行,冯玉蓁想对方也没精力做些其他事情,就放心地准备睡了。
临睡前,冯玉蓁突然又想起了某件事。
最近这一个多月因着某些原因,夫妻只同床了数次,可每次她都会陷于前世的梦境中,而她一个人睡时虽偶尔也会梦到前世的事,但大都断断续续并不清晰。
人一旦有了猜测,就会从以往的细枝末节中寻找答案。
冯玉蓁回想起每次从梦中醒来时,身旁的陆衍反应也有些古怪。
就好像是……他也做了同样的梦,只是如她一般隐瞒不言。
脑中浮现出的猜测让冯玉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般说有些过于怪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