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绵长而又昏懵的觉中醒来,冯玉臻睁开眼。
身后的躯体通过肢体挨着的地方传来温热的体温,一只手臂从背后横跨环在腰腹上。
这个姿势,像是自己躺在对方的怀抱中。
两人之间鲜少出现的温情。
明明隔着衣衫和一层皮肉,却好似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而后颈处变化的吐息证明身后人也已经从睡梦中醒过来。
陆衍睁开眼,和梦中一样的姿势让他微微愣神,他轻轻收回手,平躺在床上,神色略微恍惚。
事不过三,前两次的梦境或许他可以归结于偶然意外,但是昨晚他又陷入了怪梦,梦境中的事情发展好像一直围绕着自己和冯氏展开。
从纳征成婚,到侯府的日常,梦中他见到了妻子鲜少在自己面前展现的另一面,活泼烂漫,不爱拘束,但是梦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变得愈发像寻常的世家妇,克己守礼端庄持重。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灵气也在慢慢地消失,渐渐地被人言和侯府繁杂的规矩压迫得沉默。
恍惚间记起成婚时他第一次掀开盖头见到冯氏的画面,她的目光初始是羞怯而又大胆的,而如今,他能感受到妻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大多时候是平淡无波,偶尔会带着淡淡的疏离。
陆衍又想起昨日脑中萌生出的怪诞想法,若他每次都是同冯氏同床共枕时陷入这场怪梦,那是否冯氏也做了和他一样的梦。
并且有些时候的视角和细节,尽管是梦,他也不应该能看到的这般清楚。
心中像是被一团迷雾裹挟。
视线往旁边一偏,陆衍知道身旁的人也醒了。
“你…”
话音在喉咙滚个几遭,本欲直接开口问她这几日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可转而又想到若平常人做了怪梦会像人倾诉,可她从始至终没提起这件事。
要么她并没有同自己一样堕入诡梦,或者出于某种原因她并不愿告诉自己。
久久等不到对方的话语,冯玉臻凝声问:“世子你说什么?”
清早起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陆衍回过神,岔开原本想问的问题,“身子还难受吗?”
“啊,不难受了。”想到昨晚夫妻两人躺一床被子,陆衍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紧贴在她小腹,冯玉臻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昨夜辛苦世子照顾妾身。”
“下次难受切莫再忍着。”
冯玉臻:“妾身晓得了。”
两人就这样躺在床上一问一答地说了几句。
这在从前是不会出现的场景,首先陆衍往常这个时候不会躺在床上,其次他也不会同冯玉枕闲聊。
在陆衍怀疑昨晚梦境的同时,冯玉臻也起了疑心。
好好地,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无端会做起关于前世记忆的梦?
关键的是,每次都是陆衍来蘅芜院睡觉时才会在梦中唤醒前世的记忆。
在冯玉臻看来,这有些不妙,太过关心往事只会将自己困住。
洗漱后,两人各怀心思地相对坐着一起用早膳。
陆衍用调羹搅了搅桌前熬的有些稠的米粥,“我今日休沐,今天顺便陪你一起去母亲那儿请安。”
差点忘了今日是十五,需要去徐夫人那儿。
冯玉臻只得应了声好。
饭后,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蘅芜院,往荣好堂而去。
*
荣好堂,宋姨娘苏氏一干人已都在内。
众人见到陆衍和冯玉臻一同进来时都有些意外,因为在她们眼中这两人寻常相处一直比较疏离。
毕竟冯家是商贾,一品侯爵府的世子本应该可以娶个名门贵女,可因为老侯爷为报恩情和冯家老太爷承诺了婚约,去世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淮平侯陆泊检不可毁约。
这些内情,府中的老人大概都知道些许。
冯氏未进府时,世子爷虽然答应娶冯氏,但面上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门亲事,他只是遵守老侯爷留下的承诺,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娶进门。
成婚后的这几个月,两人好像也只是维持着面上的相敬如宾,相处并不像寻常新婚夫妻那般亲密。
而如今,两人一同来荣好堂不经意的对视间倒显得有了几分温情。
张姨娘,也就是四姑娘陆芸的生母,调侃着道:“这倒是第一次见世子夫人和世子一同来荣好堂,往日都是世子夫人一个人来的。”
苏氏捂唇一笑,“姨娘这话说的倒像是世子夫人同世子从前刻意疏远似的。”
张姨娘不得淮平侯宠爱,向来在侯府中以谨小慎微,依附主母生存,她方才那句话的本意是想说冯玉臻陆衍两人关系好,讨好恭维下侯夫人,不曾想却被苏氏曲解。
她望向徐夫人着急辩解,“夫人,我刚刚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