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赧然道:“是我出神了,竟忘了买布这一桩事,怎的不提醒我?”
荆玉答:“看你恍惚,便算了。再说了,我已经有这个了。”她扬了扬手里还剩一点的扭糖,笑道,“我倒是得意,省得你总怪我是促狭人,变着法调笑你。”
他无奈叹道:“云如何是怪你?只是……”
赵云忽然收了声。荆玉再三催促,他却再不肯说,径直推门而入。
方氏见他二人空手而归,奇道:“不是去集上采买?没见到心仪的东西么?”
荆玉替他答道:“子龙给我买了扭糖!今日城里乱军颇多,乱糟糟的,也不得细看,故而早早就回来了。”
方氏笑道:“也好,也好。”她见赵云神情有异,只猜是采买的时候出了不快,拉过小叔来偷偷吩咐,“可是银钱不够使?她是娇养惯的女郎,年轻不懂家计,爱个鲜艳也是有的。你便买与她就是了,很不必担心家用,尽有的。”
哪是这么一回事儿呢?赵云只得苦笑道:“受教了。”
这一恍惚,却至入夜。便是沉静早慧,赵云亦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虽有不凡武艺,却未出过常山,不曾真正临阵。原来听荆玉夸赞,不过当成小儿女戏言,是半真半假自夸自美,并不放在心上。
今日见她对黑山贼之势不假颜色,反出言讥讽,始知并非玩笑而已,是真有锐利眼光。只是如今上则朝野动荡,四顾茫然;下则家业凋零,不得安身。
便是神女能卜算天命,又如何得践?
思想此处,他又叹息一声,将两只手交叉枕在头下,对着黑暗发愣。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戳了戳他的手肘,“你这一晚上都没头没脑地叹了几十声了。”
赵云抬眼一看,果见荆玉从榻上探着身子来看他,正缩回手去,只露出了脑袋。他愣道:“是么?怎么也还不睡?”
她斜了他一眼,露出了个鄙夷的眼神,“你是不是忘了,你不睡的时候气韵充足,我自然是感受得到的。”
他苦笑道:“云确实不知,如此,叨扰女郎了。”
荆玉不依不饶:“好鬼的人,故意绕了圈子不回答我。”
他叹了口气,坐起身来,问:“云如今不过常山乡间一匹夫,闲来做些割草打柴的活计。虽能练武,也是托赖父兄殷泽,依靠嫂嫂操持家计,不然衣食无着。你说我有不移之志,云却实在不知……”
只听得暗夜里传来女郎一声轻笑,“天子也上承父祖遗业,下赖万民供养,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尚且以此为贵。不过你实自矜,一段富贵放在眼前,如同探囊取物,不愿动手耳,又有何惑?”
她难缠起来也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应付。赵云皱了皱眉,道:“这话云却不懂……”
忽然风声一劲,赵云只觉一道影子自榻上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正要就地一滚避让开来,却心思一转,电光石火间硬生生转回了半边身子,张开手臂接住了荆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