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李彦仙觉得口渴,起来喝水。饮了口茶,听见外面寒风呼啸,有如鬼哭。信步走出门来。一阵寒风吹来,冰冷刺骨,夹着凉凉的感觉。伸出手接着,才发现不知不觉又下雪了。
前方的官厅里,一盏孤灯,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紧紧身上的衣服,李彦仙走进官厅。见案上一堆公文,灯下放了一张纸。走上前,见纸上写了一首七言小绝:乐游原上冰兼雪,河北河南虏骑骄。我为汉家天子使,为君风雪立中霄。
读了几遍,李彦仙放下纸。抬头看王宵猎,正坐在门边,靠着炭盆,看着外面的风雪。
李彦仙走上前道:“如此大风,镇抚因何坐在门边?”
王宵猎猛地回过神来。起身道:“经略因何到官厅里来?今夜我当值,你好好休息就是了。”
李彦仙道:“一时口渴,喝了水再睡不着觉,便就过来看看。”
王宵猎急忙请李彦仙到案边坐下,吩咐卫士沏了茶来。
一边喝茶,李彦仙指着灯下的纸道:“这诗是镇抚写的吗?”
王宵猎道:“是啊。这些日子我不在前线打仗了,便试着写些诗词,放松心情。以前啊,都是读前人的诗集。想着他们的才情怎么如此会写?写出这么多诗词来。自己试着写就知道,有时候,写写诗词确实能放松心情。不去管写得好与不好,便无挂碍了。”
为君风雪立中霄,是王宵猎前世记忆中的一句诗,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哪个人写的。不过这个世界自己没有见过,一时兴起,便补了三句,凑成了一首小诗。写这些,对王宵猎来说纯粹就是放松一下心情,并不当一回事。因为诗词而得到赏识的人很少,得到赏识还能做好官的人更少。唐朝有李白诗词名闻天下,却一直不得重要。这个时代却有因为诗词得到赏识,做到高官的人,便是陈与义。不过现在陈与义在王宵猎手下,说不上官运享通,王宵猎也没有因为他诗写得好就高看一眼。
喝了一会茶,李彦仙道:“这样天气,镇抚还坐在门口,应该不是为了看雪吧?”
王宵猎笑着道:“北风怒号,刮在身上跟刀割一样,哪个有心情看雪!”
“不是为了看雪,想来镇抚有烦心事了。何不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呢。”李彦仙慢条斯理地道。
王宵猎道:“其实你也都知道。张玘是渑池人,前两日带了一千兵马北上,与薛成会合。一时之间他们声威大盛,附近数百里的百姓纷纷响应。前线的将士们,一下子胃口大了。”
李彦仙道:“自然胃口大了。现在渑池一线,我们兵力占优,地理又占优势。兀术那么一大坨敌人被堵在群山中,如果下定决心拼死一战,很可能吃掉他们!”
王宵猎点头:“是啊。如果拼尽全力,现在很可能消灭掉兀术一军。渑池陕州一线,有邵云所部的一万余人。只要他们不出意外,金军短时间很难突破。渑池后边,洛阳的孟邦雄根本不值一提。如果牛皋率三万大军北上,加上董先五千人,再加上薛成和河东义军一两万人,把兀术消灭在渑池,很大可能做得到。但这个战略决心,我很不好下啊。”
说完,王宵猎站起身来,踱到门前,看着外面的风雪。
在虢州,还有王宵猎的六千余人。不算魏阳一军,王宵猎在渑池一带可以调动的兵力,全部算起来约有七万之众。兀术不足两万精骑,被围在渑池谷地之中,很可能被围歼。
谷这个局势大家都看得清楚,就连兀术自己也清楚。只是魏阳占领京兆府太过震撼,兀术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不敢撤退。他一定要尽快进入关中,重新占领京兆府,不然无法交待。
前线的将领都很兴奋,发到虢州公文一天几封,要求与金军决战。王宵猎仔细权衡,一直不犹豫不决,不做决断。现在不但是前线的将士焦急,李彦仙也急。
看着外面的风雪,王宵猎道:“与不与兀术决战,是一个战略决定。不但是影响现在,还会影响数年之内邓州的形势。甚至,一个不好,会直接影响金国内政。”
说到这里,王宵猎转过身,看着李彦仙。沉声道:“都知道兀术是四太子,其实他是金国太祖阿骨打的第五子,只是太祖嫡长子绳果早亡,如此称呼而已。经过灭辽、破开封府等诸多的战事,现在金国的政治势力,主要有粘罕与诸太子两大派系。现在陕西的战场上,主帅讹里朵是二太子,加上兀术这个四太子,是以太子派系为主。完颜活女是粘罕的人,不管怎样,他很可能不会回兵救京兆府。”
李彦仙愣了一下,道:“完颜活女是娄宿之子,一直归云中枢密院指挥,此事我倒知道。不过金国内政,所知不多。镇抚远在邓州,又如何知道这么多事情?”
王宵猎道:“我们与金国交战,岂能连金国的政治都不知道,怎么可以?当然多方打探,甚至主动派人到北方查访,才能知道的多些。搞清楚金国内部情况,可花了不少力气。”
说完,王宵猎又道:“经略要明白,粘罕不是完颜部的人,是女真人另一大势力。与辽国作战的时候,粘罕立功甚大,势力大涨,在金国非寻常人可比。与本朝做战这么多年,主力是太子一系。经过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