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她……”
话到嘴边,温庭玉却感到悲凉。
她下葬后,他也病了一场,大病未愈,便等来了顾枫州,与他同行的,是一群负责抄家的官兵。
他被戴上了沉重镣铐,被拖拽着行至侯府大门,他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六年的府邸。
朱红色的大门,白玉长阶,门外的两座石狮庄严而肃穆。
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雪终是落了下来,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呦,小侯爷,还舍不得你家的荣华富贵呢?”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群官兵的哄笑。
他别过脸,眼神冷冽,将那群讥笑之人的面目一一记在脑海。
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为首的官兵长鞭一挥,在他脸上抽出一道血痕。
“狗东西。”
从眼角至下颌传来钻心的痛,温热的血液顺着面颊滴落而下,在他白色的衣物上绽开一朵朵血花。
有属下小声提醒道:“大人,您这么做,未免张扬了些。”
那人不屑一顾的轻哼一声,显然并未将这句忠告放在眼里,而那时的他自是无法预料,三年后的某个冬日的清晨,他的尸身在郊外被发现,面庞伤痕累累,身体几乎被野狗啃食殆尽。
温庭玉低垂双目,收回思绪。
萧泽离开前,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竹简,上面系着明黄色锦带。
“这是皇兄托我带给你的。”
随着萧泽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温庭玉才回过神来,他动作迟缓解开锦带,显然对与萧何有关的东西十分抗拒。
待看到上面的内容后,他顿时觉得如坠冰窟,身体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他闭上双目,长睫湿濡。
昨夜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莹莹跳动的烛火里,虞娇棠与他十指相扣,两人相顾无言,各自的眸中却盛满了爱意。
趁着酒意,他吻了她。
他初次吻女子的唇,不曾想是那般柔嫩清甜,像夏日多汁的莓果。
他并不喜欢与旁人有过多的肢体碰触,可她不同,单是看着她,就想将她拥入怀中,用掌心细细的摩挲着她的乌发。
只因心悦她,同她做任何事,都是世上最欢悦之事。
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想与她白头偕老。
他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竹简,只感觉喉头一片腥甜,他抬起手,手掌拭过唇角,指尖沾满了血迹。
天下之大,容得下星辰日月,容得下黎明苍生,却容不下他小小的奢望。
他绝望的跌落在地,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朝他走近,他仰起头,声音悲凄:“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灵渊双臂抱胸,正犹豫着是否要推门而入去查看温庭玉的状况,只听见室内传来一声短促而痛楚的传唤。
“灵渊!”
灵渊推门而入,只见温庭玉跪伏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的抓着一个竹简,地上散落着一根明黄色的锦带。
他赶忙上前,将温庭玉扶起来,只见他面色煞白,目光涣散,殷红的唇瓣上有数道渗血的齿痕。
温庭玉抬手,抓着他的袍袖,满目哀求:“灵渊,快给我。”
眼见失去神志的温庭玉抬起手腕搭在唇边张口欲咬,他眼疾手快的抓着温庭玉的手,将其按在地上。
他一手桎梏着失态的温庭玉,一手扯下腰间的荷包,因动作太急,暗红色的“千合香”骨碌碌的滚了满地,如同毒蛇的信子。
随着白雾升腾,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幽香,灵渊屏住呼吸,扶着温庭玉凑近,温庭玉的脸色在深吸几口后才缓和了下来,却因吸的太急,引起一阵咳喘,待他低头一看,只见温庭玉的睫毛上挂满了细碎的泪珠。
“公子。”见温庭玉的眼神逐渐清明,灵渊才开口问道:“您……”
温庭玉黯了神色,目光落在扔在一旁的竹简上,简上写着四个朱红色的草字,下笔强劲,肆意洒脱。
是萧何的笔迹。
灵渊瞳孔骤缩,缓缓将竹简上的内容念了出来:“池、鱼、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