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子身着一袭白衣,高挑清瘦,一头墨发被白玉簪束在头顶,肩上披着狐裘大氅,还畏寒似的抱着一个通体漆黑的手炉,神色恹恹,却难掩惊鸿绝色。
苏杏吓得浑身发抖,在进宫前她就对温大人略有耳闻,传言他心思歹毒,阴晴不定,她得了柳淑仪赏赐,一时忘乎所以,才口无遮拦。
“你们俩是花房当差的?”温庭玉的声音淡漠,不闻喜怒。
春桃垂着头道:“回大人,正是。”
闻言,温庭玉便不再言语,只是垂着眸子看着两人,眼神冷漠。春桃轻轻的挪动跪的生疼的膝盖,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两人方才的对话已经被他悉数听了去。
进宫前,母亲就曾告诫过她:少言,少听,多做,入宫两年,她一直将这六个字记在心里,没想到今日竟栽了跟头。
不知跪了多久,春桃只觉得双膝已经麻木了,头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下不为例。”
说罢便拂袖而去。
两人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直到脚步声远去,苏杏才哆哆嗦嗦的起身,把春桃扶起来。
“对不起,桃桃。”苏杏哭的满脸泪痕,鼻尖通红:“差点连累你被责罚了。”
春桃掏出手帕,温柔的替她拭泪:“你不用怕,温大人是好人。”
是啊,他是好人。
当年春桃刚进宫不久,去养心殿送花,无意打碎了一柄玉如意,御前侍奉的李公公见她年幼,于心不忍,便提点她:“我先把这些碎片收起来,你去求求温大人吧,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她面色煞白,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奴婢没有见过温大人。”
李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瞧着一群人里谁最好看,谁就是温大人。”
听从李公公的建议,她在温大人下朝的必经之路上候了许久,才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一群人里,她一眼就看到了传说中的温大人,身姿挺拔,宛若鹤立鸡群。
她利索的跪倒在地,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和温大人同行的官员见状便脚步匆匆的离开,直到空旷的长廊只剩他们两人。
她仰起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浅浅的打在温大人的脸上,勾勒出清冷疏离的轮廓,两人离得如此之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雅清香。
“何事?”
春桃边哭边说明来意,她本不想哭的,但为了表现的情真意切,还是硬挤出了几滴眼泪。
温大人思索片刻,摆了摆手,声音冷漠:“我知道了,你走吧。”
“温大人……”
“你回去继续当差吧,以后做事小心点。”
春桃鼻尖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她自进宫以来,既没有银钱来打点关系,又没有背景来获得庇佑,明里暗里的不知看了多少脸色,受了多少欺辱。
这两句简单的叮嘱,却是她从不曾感受到的善意。
“奴婢谢过温大人。”
她虔诚一拜,感激涕零。
那时的她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应当如温大人这般吧。
苏杏瘪着嘴,眼圈通红:“我进宫前就听父亲说这位温大人欺压百姓,贪污受贿,可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他不是好人,咱们俩的脑袋早就掉了。”春桃抬手做了抹脖子的动作,笑道:“朝堂上的不正之风,自古就有,你以为咱们陛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杏眉头紧蹙,环顾四周,小声道:“果然,陛下并不喜温大人,我听说他给温大人赐婚的那天,不仅踢了他一记窝心脚,还让他在殿外跪了一整夜。”
春桃叹了口气:“快回吧,天色不早了。”
余晖散尽,暮色四合。
华灯初上,各宫的娘娘盛装打扮,极尽妍丽,陆续前往交泰殿参加除夕宫宴。
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美艳的舞姬纤腰袅娜,眉眼如画。
忙碌完一切差事,内务府给当值的宫人准备好了宴席,年夜饭不同平时,不仅有难得的荤腥,还有不少平日里见不到的精巧糕点,总管兴致勃勃,拿出私藏的酒水给众人分享。
窗外寒风萧瑟,大雪纷飞,屋内烧足了炭,热意正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醺的红晕。
深宫当差,时刻紧绷着神经,鲜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酒过三巡,春桃心事繁重,一杯接着一杯,把自己灌的不省人事,苏杏难得还保持着清醒,只得由扶着春桃回房休息。
这是苏杏第一次见春桃失态,和春桃相处的时间中,她总觉得春桃像一座没有七情六欲的雕塑,永远规规矩矩,待谁都是笑眼盈盈。
喝醉的她面颊绯红,眼神里带着薄薄的水汽,倒是为她添了几分人气。
回去掖庭的路上,春桃贴着苏杏的耳朵小声嘟囔:“以后离温大人远点,他这种人,可不是咱们能肖想的。”
苏杏掩面轻笑,她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