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个瞬间?
(一)
人的记忆有限,过往闪回时多半只能记住某个瞬间。
比如,冰淇淋未舔一口就掉地的瞬间;转身离去的时候肝肠寸断的那一瞬间;又或是,被愿闻其详时濒临崩溃的一瞬间。
似乎痛苦的瞬间总比快乐要历历在目,而科学研究也曾表明,难过的回忆永远要比快乐的琐碎要更刻骨铭心。
“我还是不能理解。”伏黑惠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的青蛙卡通勺已经磕在桌子上了,“电影里那个罗南家的二小姐,为什么要说谎?”
我从制作刨冰的忙碌里抬起头,撇了一眼电视。
电影《浓情托卡斯》已经演到中半段了,而我的弟弟还在纠结电影开头那场撕心裂肺的欺骗。
“因为嫉妒。”将淋上巧克力的刨冰放在甚尔旁边,我坐到了惠的身边。
“就只因为嫉妒?”
我接过他耷拉在桌上的勺子,用纸巾擦干净,然后交还给他,说,“不要小看嫉妒。”
小孩像苹果一样的脸颊鼓鼓的,因为不服输非要和甚尔在大冬天吃刨冰,他冻的有点口齿不清的说,“那个妹妹,害她姐姐和挚爱生死两隔了。”
是吗?
可整部浪漫喜剧电影,他怎么就只记住这个瞬间。
《浓情托卡斯》听说是霓虹知名导演的新作,改编翻拍自英国的某部著名小说。
原著小说主打错过的悲情,和谎言的残忍。而改编的电影,主打日式漫才风,浪漫喜剧。
关于谎言部分,导演轻描淡写,就给几个闪回的镜头。而敏锐的惠偏偏就只记住了那两三秒的画面。
陪伏黑惠看完电影,将碗放进洗碗机时,我问他,电影后半段好看吗?
他一脸惶然的看着我,仿佛在说,电影,有后半段?
(二)
我们家本来是没有周末这一说的,因为甚尔的工作只分,普通画稿和夺命赶稿。
画稿时,他早上九点起床,吃了早餐后慢悠悠的看一下赛马台,然后十点,开始画稿,一坐就是下午六点。
不在家的时候,也是因为工藤优作来东京,他们两结伴去酒吧看甲子园棒球赛,看NBA篮球赛,或者足球J联赛。
赶稿时,情况就比较极端,半夜起床都能看到甚尔和降谷嵯,连线赶稿。
说道降谷嵯,听甚尔说,他准备从夏威夷辞职回东京了。一方面是他转职做漫画编辑,另一方面,听说为了他儿子。
降谷嵯的儿子,那个18岁高中生,高考志愿不填东大,填了个警察学院,还扬言,你不在国外吗?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甚尔后来戏谑的在电话里呛降谷,“哦?你有点屑啊。”
但被路过的惠听到之后,当场冷哼反驳,“你有什么资格讲别人。”
而这件事,我之所以会了解的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正赶上我从仙台回家。
刚出电梯,就看到保安在门口一脸担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问了才知道,从晚上十点开始,狗叫,鸟叫,蛇叫,还有蛤蟆叫,络绎不绝。
准备四岁的伏黑惠,已经不再是只会放狗咬人的小朋友,他现在已经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放出一整条生物链。
虽然这是一场涵盖打架斗殴的家庭矛盾,但好消息是,双方均无伤亡,并且本该双箭头指向我的血雨腥风变成了单箭头。
甚尔是暂时忘却了我迟归家这件事,但是惠始终记得。
武馆也没有周末,因为周末就是中青幼来训练的时间,所以伏黑惠小朋友本想带我到武馆的训练室,一番教导。
可他没有想到,我有周末。
准确的说,是因为夏油杰有周末,所以我就有了。
墙上的电子钟指向了十点,荷包里手机第三次震动不止时,我和家人报备了一下,便拿着两串钥匙出了门。
自仙台之旅结束后,我和夏油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
从前是凶手和受害者,现在是共同参与课题的合作伙伴。
在这个小组里,我们各自分工不同。
我负责扮演带他走向正道的导游,而他……
“你跑哪玩了?”
夏油杰在站在狭窄的厨房里,腰上系着围裙,正全神贯注的和煎锅对抗。
“附近。”
我换下鞋子,还没进客厅,就听他背对着我喊,“先洗手啦。”
到洗漱室洗干净手,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唯一的桌子面前。
桌上有热腾腾的菜饭,但我的关注点是那张表格。
“还要打分?”
“不,是评分。”他纠正我,“适量的评分能够促进亲子关系。”
少年撑着下巴,笑吟吟的着看着我,“你觉得我能得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