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底】
童佳佳看到了南半球的大海。
母亲帮她联系了一所墨尔本的学校转学就读,希望国外更轻松的学习氛围能够让她身心都更加健康。
2月开学,母女二人提前一个月出国,准备在澳洲四处旅行。
第一站便是大堡礁。
疫情期间游客少,airlie beach这种旅游胜地,也难得地空闲。
童佳佳除了潜水直升机这些传统项目玩过一圈后,其他时候便是无所事事地在海滩上闲逛,捡贝壳,拍照,听音乐,晒太阳。
这半年她休学了,迷上了捣鼓胶片摄影。
南半球的太阳和深城不同,深城太潮湿了,阳光是有重量的。
澳大利亚不一样,这里的阳光很干燥,□□,好像可以把人晒得裂开,再将灵魂的水分也汲取出来。
思绪变得蝉翼一样轻薄。无关紧要。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的妈妈不爱晒太阳。为了陪伴她,只能将自己全副武装,很是滑稽。
童佳佳劝她妈妈不需要时刻在海滩上守着。
她给自己报了个冲浪班,上午和和她一般大的一些当地孩子一起学冲浪,中午回酒店吃饭,下午带着相机,耳机,漫画书和沙滩巾去沙滩上躺着。
她妈妈刚开始还有些不放心,后来看她每日极有规律运动,服药,且情绪也饱满,也就不再二十四小时紧紧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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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她再睁开眼竟然已是七点多光景,她在海滩上睡着了,且她的母亲并没有来寻找她。也许是午睡睡过头了吧。
她撑起身体,眼前的景色令她无法挪开双眼。海上落日之绚烂,晚霞色彩之多姿,那种光和光的辉映角逐,一刻不停的光影变幻,天地之间极致的丰满和虚无,她不敢动作,只觉得渺小,以至于呼吸都觉得是在惊扰自然。
她想,也许自己醒在梦中。
她举起相机飞快地记录着。后来又把相机放下。
太徒劳了,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此刻的壮丽。但她又觉得胸腔中充满了一种静,好像她生下来,与这一刻相逢,是一种使命。
忽然一抹脸上,才发现全是泪水。她好久好久没有哭泣过了。
那天她在沙滩上痛快地哭了一场,在泪眼之间,她看到一个人,黑发的背影,正追着海潮,走向大海。
从童佳佳的角度看过去,她更像是走向那场黄昏的深处。很深很深的地方。
童佳佳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像意识到了什么,她飞奔过去,说‘hi!hi there!’
那个女人回过头,亚洲面孔,温柔的眼睛,她好像也在做梦,大梦方醒的表情,微笑着的。
童佳佳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过。
“你是中国人吗?我能请你帮帮我吗?我迷路了。” 童佳佳试探问。
那个女人迟疑了一下,转身跟她一同走上海滩。她只在泳衣外面穿了一件罩衫,整个人都湿透了。
她很细心地替她查找地图上酒店的地点。
“姐姐,我觉得你很面熟。你是深城人吗?”
那个女人说:“不是呢。我从来没有去过深城。不过我有朋友是深城人。”
“这样啊。”童佳佳又说,“姐姐,你不着急的话,我们看完落日再走吧。这是我见过最美最美的落日。”
那个女人答应了。
她们并肩坐在一起,“有人告诉我澳大利亚特别美,他果然没有撒谎,”童佳佳蜷缩着膝盖,说:“有段日子我觉得所有的大人都在撒谎,他们总是说长大就好了。可是长大一点都不好... 不过这个人没有骗我。看来还是有诚实的大人的。”
这女人因她天真武断的发言笑了,说:“长大得多一点,起码可以多看几场夕阳呀。”
那个女人接着说:“我十四岁的时候也见过跟这一样美的落日。今天托你的福,又看到了一场。”
“十四岁。在哪里?和谁?”童佳佳很八卦。
“在黄鹤楼... 和我的...初恋。”
“哇。那你好幸运。你已经拥有两场最美的日落了。”童佳佳感叹。
“是啊。非常幸运。”那女人说。她看到了她的相机,说:“你喜欢摄影?”
“拍着玩的。”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也很喜欢。”
童佳佳提出留影,给她按下几张照片。
后来她们再也没有说话。
直到橘黄剩下悠悠一线,而靛蓝色的天幕自海的那头幽静地铺开来,头顶的星星在铅蓝的云里若隐若现。
直到潮水退却,自蓝变成白色。
这个女人忽然说:“小妹妹,今天好高兴遇到你。”
“我也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