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轮椅上已经睡着了。
有一回蒋培羽将他叫醒,Mark看向他,一种很陌生的眼神,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培羽啊,你回来了。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呢。”
“想什么呢?”林悠悠的手轻轻地缠上他的腰,恶作剧似地收紧了,也拉回了他的思绪。
蒋培羽穿着厚厚的卫衣,林悠悠把脸贴在他的肩胛骨上,蹭啊蹭,像一只招人疼的小猫。
对比起来她很娇小,蒋培羽自厨房窗玻璃中看,他的身体将她完全遮挡起来,只露出细细白白的两条胳膊。
“你的手指都肿了。是最近的货很重吗?你能不能跟老板说,去boning room上白班。这样晚上我们就能在一起吃饭了。”
“去健身房还要掏钱,我这算免费锻炼了。”
“那你变壮了吗?”林悠悠笑着问。
蒋培羽绷起了手臂肌肉,架起胳膊,示意她自己判断,林悠悠撇撇嘴,笑着却不配合,他去捉她的手,两人闹成一团,手上都是泡沫。
后来两个人休战,林悠悠又执意要帮他洗手。玻璃窗中有他们的剪影,因靠得太紧,辨不清细致的你和我。
厨房垂下一盏老式吊灯,绿玻璃罩子,林悠悠很喜欢,平时搭凳子擦拭得勤,蒋培羽却总生怕它会掉下来,砸个粉身碎骨。
林悠悠像一个年轻的母亲,耐心地抚摸过他的每一个骨节和上面细小的伤口。
她想。人这一双手,细细的骨,薄薄的肉,其实只适合时时与爱人相牵,却要承担太多重量和挫磨。
她说:“初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手很好看。有的时候你在写字,我就会偷偷看你的手。”
她又说,“等我有钱了,我养你啊,蒋培羽。”
-
十月底开始天气就暖了起来,春天迟迟地来了。
林悠悠的生日在十一月初,那天白天蒋培羽有课,她则要去甜品店上班。
甜品店叫‘rhino & moon’犀牛是连秋仪最喜欢的动物。小店刚正式开业两个月,初具规模,连秋仪在营销方面很有自己的心得,除开甜品之外,还售卖棒球帽,环保袋,马克杯等定制周边,简笔卡通化的犀牛和月亮logo。
来打卡的学生和游客络绎不绝。
论烘焙技巧林悠悠不及连秋仪另聘的两位糕点师傅,但林悠悠喜欢钻研,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尝试,这是连秋仪看中的。
她们虽只相识三个月,却意外地投契,有一见如故的感受。
性格上连秋仪张扬利落,林悠悠则内敛沉静,十分互补。有时候连秋仪在客人或是供应商那儿受了气,林悠悠三言两语也能让她平静下来。加之她们都住在东边,连秋仪独居很是无聊,便借了各种由头上门蹭饭,Mark也十分喜欢这个伶俐的小姑娘。一来二去,二人更是亲密了起来。
虽表面看上去连秋仪是凡事冲在前面的那一个,但实际上她很依赖林悠悠的这份沉稳。明明她比林悠悠大半年,却总觉得她像个小姐姐似的可亲。
人和人的缘分深浅长短,很多时候是第一眼就注定了。林悠悠时常这样想。
她喜欢连秋仪,她洒脱,真诚,不在意旁人的想法,直来直去,说做就做。她欣赏她独行于世间的勇敢,要闯出些事业的豪气。
大概这些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所以有时候她也有些羡慕她。
有时候她又想,如果以后自己做了母亲,有一个女孩儿,她希望她能长成连秋仪这样。
想什么呢...
她红了脸,收回了心神,思绪拉回到面前的海盐莱姆巴斯克试验品上。这款甜品还未投入批量生产,她想在原有的配方上做一些修改,让那些喜欢巴斯克的传统芝士风味的人也更易接受。
“这么出神。”
忽然有人从背后将她的厨师帽摘掉了。她回头一看,是连秋仪。她最近将头发剪短了,染了个流行的巴黎画染,带着墨镜,一身亮眼的春装,加之人又高挑,很有些摩登女郎的味道。
外头是个春日极明艳的日子。
路旁的梧桐抽出嫩绿的叶子,舒展地招摇着。电车叮叮当当的声音也沾染了春的轻快。
年轻招摇的人们自阳光下走过,林悠悠透过新擦的玻璃看,看他们每个人都在幸福地微笑着。
“在想今天连老板打扮得这么好看,这是有什么约会吗?”
“嗨,什么约会。我约了个学长,开奶茶店的,想跟他取取经。他奶茶店现在开第三家了,有点东西。”
“学长单身?”林悠悠八卦道。
“已婚两娃。”
两人笑起来。
连秋仪取下墨镜。从包里掏出个小礼品袋,递给她说:“要不是蒋培羽今天上课不小心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你今天生日。你也太不够朋友了!这都不跟我说。”